(风云同人)你若救不醒他 作者:怀风草(上)【完结】(20)

2019-01-18  作者|标签:怀风草 江湖恩怨

  想来心意许是深沉得太过,大抵有恨不忍说。是以子路几番欲言又止数曲回肠,风云左右等了半日,等得舫间小窗飘进几段风来几叶雨来。步惊云挥袍且将师弟遮罢,抬眼又将天色望得一遭,拧眉只道风师弟,我们回房。子路且望师兄不耐,低咳一声,却说:“扶余是我主人的故乡。”

  风云听后相顾一眼,面色很是讶然些。子路案前却替两人濯杯添茶,反倒半点瞧不出悲喜来,只把江上云雨耿耿看过几遍,开言又道:“我家主人是东方苍龙之后,两位博闻广识,不知可曾听说我家主人先祖的名号?”子路言毕,遂在一帘烟水里,皎皎便将师兄师弟来望。聂风甚合宜,拱手说道:“苍龙英名,我也曾听闻过。说是隨末唐初,群雄乱战,东方苍龙身着灭因甲,手执大同剑,披靡四海九州。却因自觉杀伐太过,罪孽深重,终至卸甲封剑,让权于人,率部归隐扶余,再不涉足中原,果真——。”

  聂风言至此处,但看师兄一眼。步惊云垂目扣杯,未有着意照拂子路一番切切殷勤。师弟暗里扶额,因想儒生这般话来话去,字句之间甚以苍龙一脉为傲,更要扛得师兄如此冷情,实在大为不易。是以座下只将师兄衣袖来扯,唤声云师兄。步惊云得他一唤,吞茶“唔”过半声,相望师弟,半晌矜持接道:“果真,果真豪杰?”聂风点头抚掌,欢喜道:“对了,果真豪杰。”子路也笑,又道:“论起我家先祖,文武双全,更精通阵法术数,乃是不世之才。苍龙先祖归隐之后,唯恐后世子孙不循祖训,要重归中原,是以设下九星藏龙之x_u_e,好叫子孙不得再生称雄野心,否则逢九之年必遭横死!如此宿命,我家主人怎能甘心,藏龙x_u_e埋英雄志,虽生何用。是以愿借两位前辈之力,共同破宿命,成大业!”

  子路说得也是太嫌激荡些,师兄听罢没甚言语,依旧刚柔并济半个“唔”字。儒生见惯死神冷凉,亦不顾意,唯是将师弟来看。聂风且正捏了一掌冷汗无处撒,没奈何左右俱抹在师兄袖前。得他如是一看,看得师弟心有怅然。虽则怅然,并了手中茶盏一顾脉脉温吞,轩窗案几只在风中雨中,绕了百里十八弯。聂风停杯有笑,笑毕敛眉却道:“如此看来,令主人圣王,想是有此野心,要重归中原了?”

  儒生善言语,甚为推心置腹,说得好,也说得巧。只一夕旧雨半盏新茶,已把这般与天争命的枭雄志向,烫得且壮烈且悲情,很是惹人意动神消。可惜风云从来冷暖不进,全然不愿顺遂子路口中一番远怀孤兴。

  他论得再好,也不及两人其心如铁,铁得云水不侵。师弟更且推说茶冷天晚,今日宜早歇息,卷得师兄拂袖便去。子路毕竟委婉,一身包袱为人堪破,面上情绪再是淡泊,也难免多有负气,遂不言不语,也不多留,抬眼又来抚琴,抚一折云因风卷,好戏刚上,就唱在寂寂江城。

  三人风雨临船,本该泊岸来等天青。想来船家大概同着子路一脉承袭,不宜为之偏要为之,很有些书生意气,更不停舟,只往未可行处行去。

  这番逆水之上,聂风无事可来消磨,拿眼且将舱中桌椅来望,望了好些花花CaoCao杯杯盏盏一并滚至那头,复又滚至这头,临了一烙翻身再滚一遭,譬是洒罢酒槽葱屑的蛋饼。

  如是,师弟又坐半天。

  师兄身畔唯是见他入定入得很是深沉,遂不来惊扰,怀抱绝世好剑擦了几回。几回过后还瞟聂风,师弟一旁依旧端着半杯子庄重。步惊云拧眉相唤,道声风师弟。师弟听唤恍神,扪袖低咳两句,顾望师兄一眼。

  这一眼但叫师兄看来,竟是大为哀恸,甚有些行将就木的伤楚。步惊云莫名心有枯槁,不知是动是痛,只愈发凑得近前。聂风因着低了头,乍得师兄伸手来握,不意略有抬首,两人衣发便自厮磨一番。步惊云拽得师弟,切切来问:“风师弟,你想什么?”

  风中之神闻言甚惭愧,惭愧也不碍着他方才念的怨的都是饼。然则对着师兄眉目如刀霜发如雪,便是聂风,也断断道不出这个字来。因想果真照实来说,他云师兄现今这一腔百年难遇的情真意厚都要吞回腹中去。吞回去且便罢了,若是吞不回去,这番情意只怕碾作剑意。剑意一盛,便衬得画舫太小,风神腿半点施展不开,x_ing命之忧,确然也是有的。

  是以聂风左右忖度一回,半晌却道:“在想圣王之心。”步惊云听了没甚言语,只道:“若是藏龙x_u_e破,圣王意欲染指中州,你我势必要阻他一阻。”师弟点头称是。说罢且将师兄瞟得一瞟。

  一瞟之下,瞟得师兄絮絮情重,并着满脸寡言持重,好自一袭霜雪怀衣绰约凛然,譬如负月云中见,当是旁人万万学不来的。

  更因着师兄平素冷凉,便将这番旁人学不来的绰约凛然,衬得委实灼灼了些。

  聂风随他师兄几十年,千山万水几十年,看得多了,现今亦也不敢再看,垂眉折袖只说我倒杯茶,话毕欲起身。师弟挪步离得半寸,头皮隐约生痛,唯是侧目相望,望及两人发端自绕一处,想必方才厮磨时候缠得两缠,遂有一愣。幸甚师兄笼袖淡定,道声风师弟,你坐近来。聂风无处可去,也无处可退,只蹭两步,蹭在师兄跟前。步惊云倾身过来,袖中漏出半截小木篦子。

  师弟见了瞪眼问道:“云师兄,你平日还带着这种东西?”师兄拈着篦子,只在掌中翻得一翻,等闲不来回话。聂风无奈,唯是正襟危坐罢了,更连言笑也是半点没曾有。步惊云却把师弟长发撩得半截旋在指尖,篦子梳得两下,再看一眼,又撩半截,梳得两下,亦看一眼。

  一眼一眼看了半日,师弟也坐了半日,筋骨终是散得一散,便往师兄手里近了三寸。步惊云如此与他切切相依,遂停得一停,篦子且在指尖绕了几圈。此番师弟在怀,两人鬓发缠绵,便从师兄心口牵出一句话来。

  ——风师弟,你的头发,很长。

  聂风点头来应:“大概已及腰了。”师兄沉默听了,更梳过两回,问道:“还会长?”师弟愣得一愣,只说还会长。师兄又问:“会长至脚踝?”聂风想了半晌,扶额道:“会长至脚踝。”步惊云“唔”一声掠过,却道:“太长,很麻烦。”

  师弟不解。

  便在似解未解之间,聂风眨眼道:“梳起来,的确很麻烦。”师兄闻罢没甚言语,末了收得篦子,低头揽了发端缠结。奈何两相绕得甚死,步惊云拨它不动,唯是凑前来看。看时灯花恰有一落,落地才红,只将乌发吴霜遂与一映。

  一映之下,师兄瞧得分明,方知是夕便再不似往昔去时。去时等得一等,尚能等得寸心自开自谢。现下衣发交缠,譬如情怀深浓情根深种,凭他梳得如何熨贴顺遂,也终归难解,遂成死结。徒剩了同惊同落同生同死,大抵刀且不能断,剑亦不能斩,当真棘手。师兄好生踟躇,师弟亦觉师兄踟躇,更有一叹。

  如此,叹来师兄一言。

  ——无妨,以后我帮你梳。

  师弟听罢垂眉有笑,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藏龙x_u_e埋英雄志,虽生何用”——出自《风云》漫画原著圣王之口,忘了第几话....

  ☆、四圣之苦

  三人船行五日,才至扶余。到时晨色尚有熹微,岸边渔家甚寥寥,皆颜容灰败,只把水天来望。江边钓者更是无几。唯见圣王正怀袖临风,孤身抱剑相迎。子路得他礼重若此,惶惶掠在舟前,更有敛衣一拜。风云其后及岸,虽也笼袖施礼,却是浅些。圣王何等剔透,已觉两人心有芥蒂,偏生半点不来着意,仍旧招得一招,拱手只道:“行途辛苦,幸而及时赶到,不至误了闯x_u_e大事。此事甚重,需借风云之力。待得闯x_u_e事毕,便将步少侠奉还。”

  圣王谈及步天,说得很有些妥贴恳切。然则步惊云从旁听罢,对他一番情谊半点不曾领会,只将眉目作了冷凉,终归寡言。三人如是神思别怀,相顾竟也无话。聂风见了未有奈何,遂暗自一叹。叹毕却道:“既然事重,劳请引路便是。”圣王得他一语来衔,续断之中只匆忙作了推舟顺水,抚掌方是有笑,抬手道声正是,这就引二位前去。

  风云且随圣王行至藏龙岭外,扶余子民已将将跪了一地。师弟眼见乡民面上狂热之色,何其浓烈,又何其颓败,因想当年他随雄霸征战,瞧过不少武林门派屈膝拜降,亦同今日一般,自有了无依凭终至孤注的决断。聂风忖思几番,心下甚是惘然,如此又将众人瞧得几回,左右亦是一叹。圣王于前却替两人辟道开山,反倒半点瞧不出y-in晴来,更把岭下方丈云乡迢迢看过一回,含笑只道:“我苍龙一族困居已久。而今闯龙x_u_e,破宿命,势在必行,万难回头,若真有诅咒,着我一人担了便是。”

  这一番思量且叫圣王来说,较以前日子路之言,说得太过云淡风清些,然则话里还有一段凄怆,藏得很是山深水浅。也是隔着几重山几重水,遥遥来寻,才叫人寻出其中寸心七味,当真方正写了九死未悔,端得好叫师弟数有侧目,更摇头唏嘘一遭。

  师弟一遭唏嘘本叹在肺腑之中,更叫他藏得一藏,是以听来甚有些委婉深沉。可惜他藏得再好,还是惹了师兄着意来望。一望之下,竟招得步惊云挪前两寸,拧眉相问:“想起了断浪?”聂风眨眼只道:“略有些像的。”

  如是寡言稍纵,更得师弟轻描淡写掠了一掠,若于往日旁人,想来已然早早翻过此节。然则现下而今,师兄千般不愿任它潦Cao翻过,倾身只道:“断浪与他,确是相像。”言毕停得一停,又添半句:“往后因由若何,也是他今日自取得来。风师弟,你——。”

  步惊云半个“你”字绕了千徊百转,牵得聂风瞪眼来看。

  若此相看之下,师弟目色无端几番顾盼,大抵如归平湖桥东,有月满舟,似千里初逢,照他一时受用。也是受用其中,师兄方在心底莫名更有一沉,沉来几番肺腑欲诉无从,更因着步惊云平素积雪积灰已逾千载,是以两相又等半日,这才挖出下半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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