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看至此处,只抖了两回,满桌凌乱寻茶。师兄遂来添杯塞入聂风手里。师弟唯是吞了一口茶,更把心中惊吓压得一压道:“云师兄,你看完了?”师兄笼袖“唔”地掠过。聂风听他一言淡定来应,便深深以为师兄当真是个不一般的师兄,半时钦佩得甚,问道:“不知,不知最后如何了?”
步惊云道:“写至你为了我,正一夫当关力扛中州武者。该有下册,今时却已售罄。”师弟听罢惋惜道:“可惜,不知最后我可曾,可曾抱,抱得师兄你归家。”
师兄闻言抬眉望得师弟一眼,道:“无妨。明朝可早去。”说罢扣杯伸手来揽聂风,倾身又道:“风师弟,你若想抱得师兄归家,又何须再等明日下册。”言毕翻掌灭灯。
麒麟乍见室里昏黑,欲要敛须添火,却得一言暗里切切c-h-a在蹄边,只道:“勿燃火。”
作者有话要说: 噗,剧情有点慢,让我在进主线之前再欢脱一下吧,以后可能就能难这么欢脱了....
以及,中州人民的娱乐生活真是匮乏啊....
☆、都是绝世惹的祸
次日神医刚到,笼了满身风尘只往楼前坐了抿茶。聂风见他显是赶得甚急,自觉很有些歉然。歉然归了歉然,大事还得要提。如此攒了一袖犹疑的风师弟,便在中华阁內,将近日情状一桩一件且向神医说起。话毕叹得一叹,拱手只道:“不知神医可有头绪?”
头绪当真没有,却叫此事捻了一堆乱绪的神医低首又把师弟瞧过一遭,捋须只道:“聂风,你师兄步惊云呢?”师弟闻言停得一回杯,说道:“我,我师兄如今与我已是决裂,不,不曾到来。”
神医听了笼袖抬眉,欲言又止看他半眼。半眼并着半眼来看,将说未说,带怨犹敛,只在似笑非笑之间。如此笑得师弟襟上起毛,扭头低咳一声,遂咳得神医一句慨叹:“你们这种把戏就好骗骗江湖那些英才蠢才,当真骗不了我老人家。聂风,我也不是难为你,你曾吞服龙元,脉象自与旁人不同,我不能照常理度之。你叫步惊云前来,不然这病我没法诊。”
师弟闻言唯是好自一叹,叹得帘后转出一只云师兄来,贴着聂风将将坐定。神医见了欢喜道:“这便是了,你且让我诊得一诊。再依你脉象来诊你的风师弟,这便万万错不了。”言罢拽得师兄右手于前,两指一搭,神色甚是莫测高深。
神医搭了半晌。师弟从旁问道:“神医,如何?”神医收势看他,说道:“聂风,手来。”
如是揽了聂风又诊半晌。诊得师兄眉上行雨,雪霜乍落便在心底铺了一地愁,尚要满面孤清伸手来替师弟添茶,无怪添得很不从容。且叫一杯温茶溢了三回,终是溢来神医一言:“奇怪。”
两字说得师兄眉目一颤,半时心事千尺更往袖里迟,唯是拂得一拂,着意相问:“怎生奇怪?”
神医扣了师弟左腕未松,只道:“步惊云,你师弟是何时失忆?”师兄道:“已有十五日。”神医点头却道:“甚好。聂风,你可还记得十五日前夜梦之事?”师弟听罢默得片刻,没甚言语,唯是抬头且将师兄望了一望。师兄得他来看,亦也灵犀回得一眼。半时通得心事两人知。
神医拧眉道:“聂风,我们这问诊呢,你师兄脸上写了字?”
师弟闻言匆匆便把容色烧得一烧,扶额只道:“不是。那晚我梦见我师兄了。云师兄,那只鸽子可好吃?”
步惊云垂目道:“太肥了些。”
神医听了半时无言,CaoCao塞了几口茶。咽罢又问:“步惊云,你可还记得你师弟前时可曾吞过什么古怪物什,比如药石丹砂之流。我瞧他是误食了‘入雪红’。此药形容若丹石,色如血,味涩,食之忘前事。不过譬如聂风这般,记一半忘一半,也是好本事。我当真平生未见。‘入雪红’生于极寒之所,很是稀少,于人无害。你师弟或许明天便能恢复,或许一生都再也想不起半个字。不过,你俩皆得长生,待得日后找个僻静地方,你一桩桩与他说起,便是说个几百年,也都说完了。无妨,无妨,没甚大碍。”
虽则神医抱了一脸愁肠断续,全然不似没甚大碍的模样。唯是事已如此,聂风闻言未有奈何,便起身拱手来谢。徒剩师兄座前愣得半晌,更僵了一僵,面上神容迎风渐绿,衣下眉间一帘沉肃,已是半分颜色未着,冷凉之处竟要寻人秉得一年灯火来消。
师弟不知师兄何以寒得若此,遂唤道:“云师兄?”师兄为他一声来唤,唤得三魂七魄且往唇边滚了一遭,将将吞落腹中去。更把师弟望得一望,才与神医敛衣道:“多谢。”神医眼见师兄谢得甚不走心,显是神思怀在别处,遂抿茶逐了客。
两人为他三言两语劝出屋去。步惊云揽了聂风只向阁后转得一转,便在四下无人处,道声:“出来。”师弟方见着一个黑衣少年凭空且往身前一站,眉目望着更与师兄别无二致,唯讶然半晌来问:“云师兄,这位可是你的绝世好剑?果真甚像你。”
师兄听罢也无话,因想他师弟虽忘前事,但寸心剔透倒也半点不变,遂又多看聂风半眼。见他现下不记世路几度今古寒恻,便往眉眼多拭一点年少飞扬,瞧着很是照人,映得步惊云亦有衣雪半消。
消得绝世甚着暖,上前扯了聂风衣袂道:“抱歉,我不知道那个不是朱砂,而是什么‘入雪红’,就匆匆与你服了。”言罢垂眉敛目,形容很是委屈。师弟温言却道不碍事。绝世听了面色一瞬转霁,拽得聂风袍袖又往手中揉了几回,添道:“那你与雪饮说说,他已经半个月不曾理会我了。”
聂风闻罢一愣:“与雪饮说说?怎么说?”绝世只道:“你唤他一声便好。”师弟遂垂目试得一声:“雪饮?”
便有刀刃披了一身凄黯且往师弟跟前显得形来,举袖更把眉上眼角几寸雪霜擦得一擦,扪袖抿唇道:“主人,你不记得我了。”聂风没甚奈何,只道:“这个,这个,实是因着我前番忘了。”雪饮听了怅然道:“主人,你果然还是不记得我了。”师弟唯是又劝一回:“如今见着你,我便知晓了。绝世也是无心之失,你不必怪他。”
雪饮闻言哼了半句,哼来头顶一阙二胡,便往袖上落得一叶先秋,惹了风云抬头相望。望得檐畔有人长衫挂剑,正与两人为礼。师弟见了作揖道:“想来这位当是英雄剑前辈?”前辈带笑应过。师兄亦也拱手道声:“前辈,我师父可是已回?”英雄剑点头道:“是了。他正在屋中等候二位。”
风云听他说得如此,便也匆匆带了刀剑行去,及至无名房前,前辈正埋头读信。眼见两人这般赶来,天剑前辈心中很是宽慰,招得几人坐定,且将师弟左右望过一遍:“说道,聂风,你的神风盟很不错。近*你虽不在,得幸有石城主并着天算大师从旁来助,诸事仍行得甚有条理。天儿也将惊云道管束得很好,二者甚相安。”
师兄闻言却道:“师父,如今我已将风师弟寻回。神风盟盟主失踪一事,也是时候散播出去了。”无名前辈应道:“不错。还有一事,我方才收得鬼虎传信,说皇城近日出了一件惨案,洪门镖局一夜为人灭门,总镖头洪百隆至今下落不明。”
聂风听罢拧眉道:“可查得是何人所为?”前辈点头续道:“听鬼虎信中所写,说洪门镖局为人燃尽,尸骨烧得成灰,却仍从骨骸之中探得赤火余劲,当是绝心所为。”
师兄从旁思忖半晌,只道:“洪百隆听着甚耳熟,他可是大内十大护卫之首洪英昌的儿子?”无名肃然道:“不错,此案恐怕还会牵扯当今皇帝,惊云,你二人需得小心行事。这般看来,绝心已露形迹,再以聂风失踪一事将他推得一推,不日必有异动。”
话毕天剑前辈又添一句:“惊云,你今日便与聂风回得惊云道去。我担心神风盟盟主行踪不明之事一旦传出,天儿恐怕甚难遏止惊云道众去往神风盟寻衅。是以,此事还需你亲临。聂风,只是委屈了你。”
师弟拱手忙道:“前辈言重。我这便与师兄一并同去。”
几人如此定下计较,当下收拾一番,中华阁旁扯得两匹快马驰往惊云道。风云朝离慕名镇,路上行得一日,至暮已抵惊云道山门。道上两人提灯正依依来候。遥看其形容,确是步天共了怀灭。
风云阶前下马,怀灭掌灯相望,一望之下愣了半晌。
便见步惊云侧畔随着一人,白衣长发宽匣傍身,更往顶上总了一团单髻,脸上将将套得一个面具,唯是露出一只眼来。现下为他燃火相映,映得袖上一盏新雪,素得可以入诗成酒,甚是受看。怀灭遂多看一回,因想门主出阁半月,如何搭得如此奇人归门,又仔细揽照几番。
不意此回照来一头异兽,似鹿非鹿似马非马,正垂首衔在其人身后。这般相与一衬,怀灭已不知哪方怪得更甚,也未有言语,只唤声:“门主。”
步天亦道声:“爹。”言罢更与奇人施礼道:“前辈。”
步惊云闻言应过,垂目道:“他是我惊云道副门主,怀灭。”师弟便在面具之后怔得一回,敛衣拱手道:“怀副门主,我,我叫小马。”怀灭瞧着步天容色未曾改得半点,心下正把少门主不动如山的本事叹了一遭,又得师兄与他引见,遂也回道:“小马兄弟。”
四人道前依依见礼,末了步天着人牵得马去。怀灭从旁说道:“门主,神风盟盟——。”言至此处噤声不语,唯将小马望了一眼。步惊云挥手道:“无妨。你说。”怀灭听了拧眉续道:“神风盟盟主失踪一事已传遍江湖,不知门主可否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