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GL+番外 作者:允(四)【完结】(102)

2019-03-23  作者|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历史剧 复仇虐渣

  而今他终于出来了,以亲王的名分, 代持天子仪仗,为大军送行。

  群臣之人心激荡不必说,连军中将士都甚受鼓舞,我自车窗中望去,可以清晰地看见前排军士们因激动而胀红的脸——母亲轻轻巧巧地抛出一个李旦,便不动声色地扶持了我,又试探了军中的人心向背。

  除却李旦送行之外,次为显眼的便是独孤绍以女子之身独领一军的事,这一次朝中倒并未因她是女子而大加反对——但实际反对的原因却正是因此——口口声声都只说她资历浅薄,须更加历练,然而母亲格外强硬,不经凤阁鸾台,直截自宫中出麻纸拜元康父女为将,并选羽林精锐为前军,归在独孤绍名下,赐号曰“镇东军”,封独孤绍为“镇东将军”、银青光禄大夫。

  比起独孤绍那麻纸敕书的风光委任,崔明德的任命则隐晦得多,母亲只给了她一封玺书,命她“试检校前军记室事”,也不令她随军赴任,而是单给了一队卫兵,至河北再与前军汇合,令下当日便命出发,我只来得及和她说了一声珍重。不过独孤绍的任命虽风光醒目,又经圣旨相送,我却也未能与她多说上几句话,只随李旦向她父亲和她敬了一杯酒,说几句鼓励的话,约好回来再去城外酒肆喝酒,便眼见军旗挥舞,耳听靴声橐橐,将士开拔,离都而去。

  李旦直守至大军远去、尘土平息才回转身,我眼见从人要护送他回宫,忙地推开车门叫住他,一跃下车,拒绝了从人所递之帷帽,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与他并辔:“三郎不急着回去罢?陪我走走。”

  李旦讶然看我,眼向身边几个年长的从人一看,那几人你看我,我看你,默不作声地退开,与从人们一道将我们围住,前后相去皆是数丈,独留我们二人在中间,缓辔徐行。

  我细细将李旦打量了一眼,他已蓄起了少许胡须,看起来更像他父亲了,然而神情体态,却又不及李晟远甚,我记忆中的李晟总是雍容的,哪怕是蹙眉的时候,也带着一股为人君、为人兄的源深沉稳,李旦认真时也能带出些稳重的样子,可不知为何,却总让我想起刚出阁时的李睿——青葱、毛躁、稚嫩,哪怕愁着眉,或是生着气,看起来也没个威严的样子,也不知是他真的太小,还是我已老了。

  李旦被我看得不好意思,身子动了动,催马前我半步,低声道:“阿姊有事和我说?”

  我不答他,只看着远处田野,淡淡道:“花妍柳媚,万物争春,这般美景,不值得你与我停驻一观么?”

  李旦失笑,想说什么,忸怩了一下,又忍住,我斜眼看他:“你是不是想说‘春已过去了’?”

  李旦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笑道:“不是,是想说…阿姊你不常动这般骚情。”

  我笑:“同一个人,早上和晚上的心情都未必一样,哪有什么常不常的?”睨他一眼:“像你,平日里读书读得好好的,我和师傅们考问,都是上佳,到了阿娘面前,却忽地就对答失当,不称圣旨了。”

  李旦两手一紧,□□之马自然地停住,经他一催,方又缓缓动起来,朝我讪讪一笑:“阿姊果然神通广大,这都知道。”

  我自他话中听出别的意思,挑眉看他,他低了头,两手垂在马背上,意甚松弛:“对着阿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那日我确是特地对答失当,故意想令阿娘不喜。”

  他这时神情上倒有些像他父亲了,我静静看他,不急催问,他也不忙和我细说,只是低头看地,好一会才直起身,斜头看我:“阿姊知道宋始宁王么?”

  我白他一眼:“不知。”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典故想必我是听过的,可这些封号年代,除了极为出名的那些外,我实在是记不大牢——除非是知道要和人讲,提前背好。

  李旦笑:“此人是宋废帝刘子业之弟——追封之号,实与阿姊末字同讳,我故改了一字,所以阿姊一下没有想起来——因在父亲那里受宠,他阿兄心里不忿,即位后便将他杀了,他死时才只十岁,遗言说‘愿生生世世勿复生在帝王家’。”

  这我倒是听说,抬眼瞥一瞥李旦,这小家伙在马上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倒并非怨怪自己生在帝王家,只是觉得…比起这位始宁王,或是汉质帝、少帝,能安安稳稳地做个亲王,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实在已是天幸。”像是唯恐怕我告密,还特地补了一句:“亦是阿娘慈恩仁德。”

  我狐疑地看他:“是谁和你说了什么?还是有人教你这样做的?时局变乱,不可轻易信人。”

  李旦道:“不是有人教我,也不是谁单和我说了什么。我虽不敏,小时的事,却也隐约记得,近来亦听得些当年的事…我非阿娘亲子,而是故雍王之子,阿娘亲子,现今存在的,只有庐陵王阿兄…对不对?”

  我沉默地点点头,不意外他会知道这事,却有些意外他会在此时提起,留意看他,见他面上并无怨恨之色:“我与阿兄见面不多,不知他品性如何,唯曾听说,他为人虽然友爱,脾气却不大温和,有时又易受鼓动,被阿娘…之后,仓促出京,甚是凄惶,在封地想必也是凄风苦雨,享不到什么富贵。”

  我道:“阿娘为他铸造行宫,年年派人探问,倒也不至于很差。”

  李旦道:“只怕也不算很好。”

  我不接话,静行一段,又听他道:“阿娘年高,后嗣未定,朝中不安。有望于那位置的,无非是魏王、庐陵王,和我。若是魏王,那不必说,恐怕求为刘子鸾而未可得,若是阿兄…虽可保一时之安宁,然而我义非亲弟,却僭了亲弟之位,又长留都中,多受母亲与大臣亲爱,将来虽未必有那始宁王之事,只怕日子也不好过。”

  我蹙眉道:“所以你更该在阿娘面前好生表现。”

  他苦笑:“我说‘有望于那位置’时,将自己加进去,其实只是凑个数,我非先帝亲子,父亲又是先帝亲手废黜的太子,虽蒙阿娘恩遇,僭过一任宗嗣,其实却只是宗支旁孽,难当大任。阿娘若真有心,也不至因一次小小考较不中式,便再不传唤,那次之后再无消息,可见阿娘心中,我这假充的小儿子,再宠爱也是有限。何况我自幼年便曾登过那位置,看似风光,其实处处都不自由,还不如做个闲散宗室,安安闲闲地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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