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推陈
时下已有朋党之说,本朝君王们于臣下结朋党之事虽未有明训, 猜疑之情却早有所生。因此我一说“结党”之事, 阿欢便露出不赞同之色, 眉间微蹙,到开口时,却没有马上反对:“说说看。”
我深喜她竟肯听我解释,一手抚在她手上,轻声道:“只是一个想头, 还未经深思, 等我想好了,再说给你听, 你看好不好?”
她轻轻嗯了一声, 慢慢躺下去,像是要睡, 又像是不要睡的样子,我见她没大兴致,也不好再将方才那事做下去, 便只挨着她,睁着眼看她,一面轻数她的呼吸。
数到有五六百下,自己已两眼沉重时,却听她又开了口,声音沉静,没有分毫倦意:“你还不睡么?”
我道:“就睡。”平躺下去,忽地想起她配的安神香来,一手自被中伸出去,握住她手问:“你还未睡?是睡不着么?有心事?”
她一手又压在我手上,轻声道:“没什么心事,只是眠浅。”
我又睁开眼看她,靠着她道:“你那样忙,却一向少听你说起每日的事,是不值得说,还是因我只顾着自己絮絮叨叨,漏听了你的事迹?”
她轻笑:“没什么值得说的事,更谈不上事迹了——你不是倦了么?还不睡。”
她若不这样说,我还未听出什么,听她语气,反觉出不对来,趴过身来,两眼眨也不眨地看她:“不管多小的事,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想听,反正你也没睡,就和我说说嘛。”摆出抵死纠缠的架势,以嘴和鼻子不住地拱她的肩和脸,她被我闹得无法,侧过来道:“你自己要听的——不许嫌我琐碎。”
我用力点头,作势要起身坐直:“洗耳恭听。”被她笑着扯倒回去,将被子张大了笼住我:“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一是要拨粮造酒,一是各处口粮俸料发放,一是今日陛下在宫中的赏了十三人要送赏赐之物过去,令有各处所需供奉增减补替——譬如你丽春台今日就补了一百枝大烛、一金一银两只鸟笼、十札白麻、笔三十枝、墨四方,绢麻米面还不算,各处犯事的人员虽羁押在殿中、由各司长官处置,也要到我这报一下,看有无可宽宥或从重者,本月宫人患病的有数十人,其中十一人由宫中给药医治以观后效,余人全部迁出养病,死者二十一人,老病而死十八,其中有一位经优抚恤,赠了三品虚衔,余人自五品至不入流不等,皆由宫中安葬,突发病死二人,怕有疫症,已当即烧了,连她们的屋子也都用醋、艾等熏过,犯事杖毙一人,送乱葬岗无碑,除补那二十余人的缺外,陛下那里要添两个看灯的,你那里仙仙报请添两个宫人、两个宦官,圣上口谕自内书堂选一个年在十岁、粗通笔墨的小娘子为上官承旨书童,高延福为高力士求一个‘在内屋端茶倒水的’,慧灯、慧云二师那里请添一个小尼师,阿德妾侍怀孕要添乳母、侍儿。入了秋,宫婢黄口以上登籍印臂,名册交来,也要一一查对,若见着熟人,少不得照拂一二,此外还要派人去催问宫田的租赋、贡献,预备元日的灯烛歌舞及圣上赏人的物帛,内外道场诸师、宗亲命妇等事亦须备好,防着陛下查问……是不是太琐碎了,听着没意思?”
我笑着摇头:“不是没意思,是我在这住了这么久,从不知道平常竟有这么多事要管——丽春台拢共就两只鸟儿,怎么又要换笼子了?灯烛什么,也没料到有这么多,挺贵的罢。”
她白我:“将至元日了,你那还用着去年的旧鸟笼,又是陛下常常去的地方,看见了岂不生嫌?灯烛等物,专供你用的才到我这里报一报,旁人到我这里都只一个总数。窗纱帘幔等日常所用也都不在里面,四季土贡也还没分呢。”
我对她吐舌头:“这么些事,亏你记得清楚,换了我,早就手忙脚乱了。”
她道:“都是家长里短,记得再清楚又有什么用呢。”
我笑道:“谁说都是家长里短,这是宫中内外几万人的生计福祉,若没你操持,别人不说,我那里一定是一团乱的,冷了没衣裳,热了没冰水,病急了没有药…”
她用力将我的嘴一拧:“放心,亏了谁也亏不了你。”
我对她吐舌头:“有你在,自然是亏不了我的。”又夸她:“宫中人事牵连,掣肘颇多,你能一处一处理得清楚,这本事堪比大天,不,不止大天,天官一部怕都没你厉害,朝廷之官不过数千,每年经天官者至多不过数百,你这里却是上下数万人,佩服,佩服。”
凡人总爱听人夸奖,连我的亲亲阿欢也不例外,被我夸得带出些笑意,偏还要故作矜持地道:“陛下原有旧人旧章,不过萧规曹随罢了,不及你处处推陈出新,做了军学,又做什么党人。”
我笑着去捏她的脸:“想笑就笑,在我面前还装个谦逊模样,有意思么?”哼了一声,却是她将我推开,骑在我身上:“你以为都似你,还没做的事都恨不能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嗯?”
我两臂被她两手贴床压住,动弹不得,只好笑道:“我不和别人说,只和你说,你放一百个心——你温柔些,不压着我,我也不会动的。”
她却偏偏要将我紧紧压住,本来两腿分别跪坐在我腰畔,现下一腿慢慢下探,跪进我两腿之间,又将另一腿也伸进去,两脚用力,将我两腿顶开,以足尖将我两腿定住、形成一个“大”字,又俯身在我眼前吩咐:“闭上眼。”
我见她拱着身子,颇觉担心:“你别跌着…”被她一瞪,只好乖乖闭眼,感觉她慢慢松开手离开,便又悄悄睁眼,谁知才睁一只,又听她道:“闭上。”便又将眼紧紧阖上,再不敢睁开。
她取了一盏灯放在床头,灯光不亮,却足以令我生出大天白日的感觉,我闭着眼感受着眼前的灯烛,微微地生出些紧张来:“阿欢。”
她没理我,将被子一提,覆住我的头脸和上身,却将我两腿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我一想到她此刻一定借着灯光观察我的下面,便觉面上羞涩,然而身体经这样的刺激,却更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