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GL+番外 作者:允(四)【完结】(73)

2019-03-23  作者|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历史剧 复仇虐渣

  阿欢道:“本来是因下月要去香山寺做佛事,陛下将诗文之事交与上官承旨,所以请她来商议,谁知崔二大早上就来寻我,不清不楚的,也不知是什么事。崔二前脚一来,贺娄后脚便至,就更不好说什么事了,只好大伙坐着,一起喝茶闲聊罢。”

  我听了便道:“只怕她们还要单独来找你,我吃了饭先走,午后再来找你罢。”

  阿欢白我一眼:“崔二找我,你避什么?贺娄氏来了再说罢,我还未必想见她呢。”催人将冷淘上来,这冷淘经她这里做的就全是前世的冷面模样了——汤少了许多,还将荤的素的拌了一大碗——看着倒是诱人,可我一夜未眠,到这时腹中虽饿,胃里却犯恶心,尤其不喜那荤腥之物,便将肉丝等等都挑出去,略拣了几筷子咸菜,阿欢自我碗中挑了一筷肉丝,尝了一口,便蹙眉看我:“昨夜几时睡的?”

  我笑道:“睡得有些晚,不过精神还好。”怕她追问,忙地将那一札纸塞到她手上,又将昨日之事一说,她将那纸札一展开,眉头便蹙得更紧,指着那上面的字道:“又写了一夜?”

  我不料她敏锐至斯,讪讪笑道:“偶然为之。”催她道:“你看看嘛。”

  她狠狠地瞪我一眼,低头将上面所列细看了一遍,许久才抬头,两眼盯着我一动不动地看,我被她看得不自在,推她道:“你觉得如何?”

  她将那纸札放在案上,一手压在其中,食指与中指轮流敲打着道:“仿奉天服饰局之例,设奉天园林局、奉天车马船行、奉天膳馔局、奉天家具局、奉天织造局、奉天木材局…没有盐与铁?”

  我点头:“我所列的局司,将来所从事的都是奢侈品行当,非生人之必须,盐与铁干涉民生,不可由官府垄断。”

  她早经我解释过“垄断”二字的含义,一听便知:“可正是垄断的盐与铁,才最赚钱。”

  我道:“正因赚钱,所以更不能任官府为之,利者人之所向,无论下吏、州官、当朝乃至朝廷都如是,生民卑贱,无从与官争,官府既有生杀之权,又有利益之惑,仅凭操守如何能保证他们不恣意贪挪、强抬物价、盘剥生民?如家具、车马船等物,非是民生必须,一旦贵了,不买便是,且买者中必有富贵权要,卖者纵是垄断,亦不敢做得太过,反观盐与铁,人人吃饭要盐,人人做饭要铁,倘若被官府垄断,或是价高不下、无计负担,或是筹算有差、数量不足,则一地之生民性命皆被所误,所以更不能由官府掌控。”

  阿欢定定看我,忽地一笑:“自汉时起,盐铁之争便是一项大事,你根基未稳,便要涉及此项么?”

  我道:“《盐铁论》我已细细看过,他们所争论之处我都不同意,所以才会提议兴造这么多个局司——国家垄断商业,的的确确会导致诸如成品粗糙、与民争利等事,所以最终霍子孟罢了酒榷、铁官,降低盐价,与民生息。然而若是任由豪强掌控商业,以时下车马之脚程,其人其族之垄断,与官府之垄断也未见有差,豪族林立,政令不行,于国于民更非益事,所以这些需要大本钱、民人不易进入的行当里要有官营,为的不单是挣钱,而是防止行业垄断,一家独大。在这些行当里一家独大,虽未必会影响生民,却会使该行当不思进取、不知改进,于技术累积无益,而技术,偏又是要大投入的东西,单靠朝廷一时一期的投是没用的,何况朝廷还不一定愿意去投这些不能立刻看见收益的东西——当然,我这些都只是些粗浅的想头,特地袖进来,就是等着你与阿崔替我完善修改的。善堂之类条例的也如是。”

  我口虽如此说,其实并未十分指望她们二人,毕竟我们三个都不是专业人士,这事真要办,还只能由母亲交大臣们商议而行,今日主要还是想请她们为我看看,是否有些显著的忌讳,或是我没想到的利害关系,谁知阿欢略沉吟了一遍,抬头时半戏谑着向我笑:“如你这样说,阖不请陛下下一制令,禁止一地中一个行当为一家垄断?何必要费这心思呢?”

  我一怔:“若是时机恰当,也不是不可以,还有许多旨在保障人家私产、促进商业的律令…”

  话未说完,见阿欢望着我笑:“骗你的,许多小地方,一整个县不过一家铺面,你要如何禁止垄断?若人家以兄弟二人或是父子二人分别经营,你又如何处置?‘官商勾结’四个字,还是你和我说的罢?你又如何避免?”

  我刚要开口,她伸出指头,将我的嘴按住:“而今圣心在你,你可以强制推行这些,可你知道做这些会得罪多少人么?奉天服饰局胜在构思新巧,不与行当中的商人争利,可别的这些,有许多可是百年商家,甚至有自汉时起就在做这些生意的。别忘了大周宗庙中的那几位,便都是以卖木材起家。”

  我握住她的手指:“我会尽量如奉天服饰局那样,推些新奇花样,争取避开这些人家,纵避不开,我一个公主,和这些商人拼,总好过和士人拼罢?”

  阿欢轻笑:“是么,‘善堂在各地设分堂,赈济之外再设助学堂,教授算学、律学等杂学,每月教当地民人识字’,‘以皇帝名义建造书院,凭考试入学,不授官职、不给官俸’,‘科举糊名’,你这样做,是不与士人为敌?”

  我笑:“你偏要从后向前看,日后若执政皆出于我门下,我们自可以再来商议这些,眼下重要的是…朝中局势若变,我该如何应对?”

  她抬眼看我:“若非切要之事,你为何又要写出来,还写得这么详细呢?”

  我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平心而论,若非为了这些事,我才不关心什么党争,什么势力平衡,母亲爱用谁用谁,根本关我屁事。可正是为了这些事,我才不得不去关心这些党争,记那些宰相、八座、台省的籍贯喜好、几代出身,这些心思,我想她该明白,可我又怕她不明白,思来想去,最后写到纸上,实也是有些耍性子的意思,可又不好明说——闷声低头,脚尖在地上来回搓了半晌,才道:“若你觉得非是切要,先删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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