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众人心底升起的不再是探究意味,而是心惊胆寒,醒着的人皆挣扎着东翻西找,想找点什么东西好堵住耳朵。
林谙第一时间想的却是伸手去护住陆惊风的双耳。
然而陆惊风比他想象的要反应灵敏得多,他不光没受到什么重创,还即刻认出了这是什么邪术。
“是百鬼妄语!”他惊呼,“快念清心咒!”
然而没人能听到他说了什么,大家皆处于半聋的状态,耳朵里除了嗡嗡嗡的余震,就是那些扰人心智的窸窣碎语,烦不胜烦。
林谙是唯一还站着的队友,他点点自己的耳朵,摇摇头,示意自己听不见。
陆惊风意会,不再多废话,伸手往背包里掏出一沓黄符纸,毛笔沾了朱砂,趴在墙上笔走龙蛇,现场即兴画起符咒。
林谙从他画第一张符的时候就料想到他的意图,看了眼符纸,默默念起清心咒。
效果立竿见影,很快,耳边就清净了不少,只留下耳朵里火烧火燎的灼痛。
来不及了,在下一波凝聚了怨力的音波袭来之前,陆惊风出手如闪电,掷开笔,刷刷三道符纸整整齐齐贴在了后面三人的额头上。
还剩最后一张只堪堪画成一半的符纸,想着有总比没有强,他抱住林谙的头,搂进自己的怀里,贴上符的同时双手捂上他的耳朵。
林谙其实早就摆脱了魔音入耳,但也不介意享受这危难时刻争分夺秒的亲密怀抱,他环住陆惊风的腰拱了拱,趴在陆惊风胸口听那急促剧烈的心跳,紧紧攥着对方衣领。
陆惊风以为他承受不住剩下的那一半音波重击,心疼极了,下巴抵着他半s-hi不干的头顶,时不时低下去亲吻他紧闭的眼睛和光洁的额头,车轱辘话来回说,仓皇又喑哑:“没事没事,对不住了,忍过去就好,汐涯不怕啊,没事……”
那一幕在林谙后半辈子的梦境里时不时会造访:昏暗的甬道里,澄黄的矿灯将两人相拥的影子拉长变形,投映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脚边是队友痛苦难耐的呻吟,耳畔是爱人深情絮叨着的关切呢喃,前路未卜,吉凶难测,但他却前所未有地感到熨帖和满足,贪婪地深吸一口带着某人体温的气息,浸在寒潭里的四肢百骸随之暖和起来。
他无声喟叹,于是发誓,这辈子要对这个男人好。
很久以后再提起这件事,陆惊风抱歉地搓手,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怪我吗?”
林谙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床边抽事后烟:“怪什么?”
陆惊风探出一个头:“我把没画完的那张符留给了你,如果你没提前念清心咒,可能真的会失聪。”
“那就可惜了,听不见某人刚刚怎么叫了。”林谙坏坏地笑,食指和中指指尖夹着烟,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不过你就是这样的人啊,什么事都要先顾及旁人,最后才轮到自己,你知道现在人都怎么形容你这种道德先锋吗?”
陆惊风表示自己不是很想知道。
林谙偏要说:“圣父爸爸。”
“听着不像什么好词儿。”陆惊风刮刮鼻子,撇嘴。
林谙拍他挺翘的屁股:“我真不怪你,是因为你下意识的行为充分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你打从心底里把我当自家人,我当时还挺感动的。”
非但不怪,还感动?
“傻子。”陆惊风鼻子一酸,缩进被窝,闷声道:“对不起。”
林谙连人带被子卷吧卷吧捞进怀里,也去亲吻他的眼睛和额头:“自家人,客气什么?”
……
被迫原地休整了四十分钟,阿笙悠悠醒转,刚睁开眼睛,小姑娘从鬼门关惊险刺激地抢回一条命,哇地一声痛哭流涕起来,说什么也不肯再继续往前走了,要折返回去,在门口守着等他们出来。
陆惊风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就让费天诚跟着。
费天诚被这姑娘的破锣嗓子敲得没辙,只得答应了,临走前把身上所有傍身的法器全都搜罗出来大方地赠予陆惊风,又千叮咛万嘱咐,x_ing命第一任务第二,别本末倒置,得不偿失,最终在林谙不耐烦地瞪视下恋恋不舍地走了。
“费老狗是个好人。”走了一刻钟,茅楹忽然道。
“嗯。”陆惊风附议,“我也是最近才发现,可见人都要相处之后才能了解。”
茅楹又不说话了,她现在总是沉默的时候比较多。
长长的甬道一直往下延伸,安静得让人不适,没了外人,天字一号缉灵组的三位组员都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
于是茅楹指着两个人:“你们两个,怎么着,确定在一起了?”
林谙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姿态,垂着眼皮没吭声,等同默认。
陆惊风手握空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含糊着点头,嗯嗯啊啊,嘴里像含了一口舍不得咽下的水。
“我就知道这小子没安什么好心,现在总算如愿以偿了。”茅楹捶了一记林谙宽厚的肩膀,自己的拳头反而红了,忿忿道,“小风,其实他早都盯上你了。”
“哦?”陆惊风挑眉,“有多早?”
“从他变回男人重新回来的那时候起。”茅楹一本正经地分析,“想想看,堂堂东皇观林少,要是没别的心思,会在乎那一点工资,上赶着回来矮破小的办公室倒贴吗?”
陆惊风替林谙申辩:“他说他是为了……”
“为了什么都是借口。”茅楹打断他,拿下巴点了点,“不信你这会儿再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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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谙不答话,勾着嘴角笑得很有深意。
陆惊风眨巴眼,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一早挖好的深坑。
“林弟弟,说说呗。”茅楹缺席了两人确定关系的全过程,追悔莫及,八卦之魂不合时宜地燃烧起来,“你俩……进行到哪一步了?那什么,z_u_o爱做的事,谁比较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