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明明三个月之前我们还是所向无敌进攻到了楚国的命门沧海关门口了么?不是听闻楚怀王已经被刘峰逼得在百越城头上吐血一升了么?
怎么,怎么?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慕容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腹部的伤口,那道纵深的裂口已经结上了一层厚厚的血痂,这段日子的牢狱之灾,让他全然没有时间去处理这道没来的愈合的伤口,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明明白白的向他提醒着一个人。
一个让他恨也不是怨也不是的人。
楚国的容氏长天公主。
传说中披着晚霞出生,一生辉煌灿烂的容若。
慕容白夜望着街边一张张面目模糊的脸,后知后觉的想了起来,现在无论他对着容长天这个人评论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是啊,她已经死在了他的亲卫无尽的冷箭下。
收尸的人上来拖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被- she -成一团刺猬了。
那血迹蜿蜒拖拽了好远好远。
当时骑在马上的他还在震怒于那一句诅咒一般的话。
天凉王破,天凉王破啊。
那一瞬间心脏深处升腾而出的怒火现在细究起来简直像是在掩盖被戳穿心中野望的恐惧,直到那一刻,容长天吐了一脸血断续的说出来的那一刻,他慕容白夜才发现,他对着一个国家最顶端的那个位置,那一人之下万人之声,竟然真的是有着憧憬和向往的。
人总是这样的,这样的爱好逞强,爱好权利很难坚守本心。
总是这样的难以面对真实丑陋的自己。
慕容白夜真的没有办法直视心中那面镜子在听闻天凉王破时,映- she -出来的面目狰狞形态可鄙的自己。
那么的低贱,一点也不像当年在明王脚下宣誓一辈子效忠的年轻气盛的自己。
随后的一道冷箭像是掐班掐点的正好赶到,重若千钧的力道重重的将他掼下了高马。
昏过去的那一刻,慕容觉得自己是轻松地,不用面对自我剖析的痛苦真是太好了。
然而醒过来之后,天都变了。
晋国已经被楚国容氏二将逼得不得不签下了休战协议,甚至还忍气吞声的在燕国哪里付出了一大堆有形的无形的代价才换来了五万风狼骑的退兵。
听说,盟约签订那天,晋明王气的摔了自己最喜欢的白玉盘。
甚至,连灵犀都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慕容觉得错愕难忍,他听到手下回报的灵犀死亡准确时间,不敢相信灵犀竟然是死在了自己还在战场上的眼皮子底下。
震惊,却没有痛不欲生的难过。慕容自己都觉得奇怪,明明前段日子还对这个女人爱的生死不能深入骨髓呢。结果现在好嘛,她一死,像是有一层透明的膜从眼前撕开,一层泡影被狂风扇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了。
现在的感觉更多的像是一种愤怒,愤怒于这个女人死在了自己掌控的范围之内,愤怒于自己的尊严被无情的触犯。
他并没有所作思量,接到明王的宣召时,他是清楚自己一定会受到不小的迁怒的。
毕竟,功败垂成的痛苦再没有作为国家百万气运加持的王上更加感同身受的了。
而他慕容白夜作为顶在炮火口上的主帅,被殃及池鱼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等待着他的是明王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愤怒。
那一日恢弘的朝堂上,冰凉的地板上他的膝盖不知道跪了多久多久,头顶上是晋明王怒极的喝骂还有一句句的锥心的逼问,功高震主历来是千百年君臣间怎么也演不过瘾的戏码。
周围大臣们也是一日反目,扇- yin -风点鬼火的,装腔作势的,作壁上观的,让他慕容白夜一日看尽苍凉百态。
所有人都认为他意图谋反。
他们竟然认为他对外伐楚不利,甚至围困百越也不应该围而不发,而是早下决断攻下百越——全然忘却了那日也是朝堂上,是谁兴高采烈的同意了这道军令。
人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处的。
墙倒众人推啊,落草凤凰不如鸡。
三日内求来了燕国救兵的容长天,她是不是也是这般绝望心冷的跪在过白雪宫的地板上,轻声细语的哀求,还是疾风骤雨的喝骂呢?
她流泪过么?哭泣过么?惨叫过上天归于楚国的不公么?
她又究竟是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求来了公子洛这尊燕国的战神呢?
慕容白夜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最后辉煌的时刻,被卸甲除兵符去掉赤红顶戴,无情的拖出大殿的一刻,他脑海里盘旋的都是容长天这个早就死无全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