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看着她笑了笑,蹲下身一把抓住她的右手的手腕,像是在悬指把脉,许墨生惊了一下想把手收回,但那老者又拉起她的左臂,搭上了脉搏,“别动!”他一手缕着胡子眯着眼沉思着。
“最近半年受过伤?”老者问道。
许墨生看着他,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的确是受过箭伤,但这人只是把脉就能推断出一二,看来不简单。
老者定睛看了看这女子的面色,“心有郁结?”他又问道。
许墨生又呆呆的点了点头,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
“你今年多大?”老者起身问道。
“年方十九。”她答道。
老者闻言“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缘分呀,我本以为这届科考里也挑不到人呢。”他自顾自的说着,“起来吧,跟我走。”
许墨生听他这样说更是一头雾水,周乐司让她罚跪,并未有其他旨意,她也不知眼前为何人,跪在那里依旧不敢动。
见她不动身,那老者又上前俯下身,一把将她搀扶起来。这人看上去虽和自己的爷爷年龄相仿,但这一拉就能感觉出此人浑身是力,体态健硕完全与实际年龄不符。
“还磨磨唧唧的干嘛?我都跟你们管事的说好了,日后你跟我入医药科。”老者拉着她就要走。
许墨生跪了一夜,被拉起来,腿有些发软,还站不稳,她弯下身揉了揉膝盖,“周乐司么?您是谁?”
“我是谁?哈哈哈哈,”那老者又笑了起来,看这姑娘有些腿麻,他冲着许墨生小腿下的跟腱处不轻不重的各踢了一脚,“好了吧,咱们走吧,我是药王孙。”他笑着答道。
被他这一踢,许墨生差点整个人栽倒下去,但站稳之后,腿上的麻痛确实舒缓了很多,“药王孙……”她嘴里跟着嘀咕着,的确是一个没听说过的名字。
“走走走,到了我那,再跟你解释。”老药王拉着她就走。
“唉,那我怎么办?”跪在一旁的男子见状连声问道。
药王回头瞥了一眼那人,“你我管不了,我只要她,你接着跪着吧。”说完便把许墨生带回了杏园。
“你看看我这杏园不比老周那和序楼差吧。”老药王说着把许墨生带到了太学医药科的院落,入了室内,药王招呼她坐下。
许墨生环视四周,这里地处太学深处,学生不多,清幽雅致,四处散发着草药的味道。“药王您找我是为何事?”她起身行礼后恭敬的问道。
“收你当徒弟呀。”药王喝了口茶,理所当然的答道,“你可不能反悔,我好不容易才从大乐司那要到人,他真是个老吝啬,我一会再派人给他送点益寿茶过去。”
“反悔?”许墨生还没有搞清楚情况,也并没答应他什么,怎么谈得上反悔呢,“可我并不懂医术……”她答道。
“哈哈哈,”药王将茶杯放下,“你要懂医术我找你干嘛,就因为你不懂,我才好□□。”见她不说话,药王又继续道,“那乐司都跟我说了,反正你在他那也学不下去,没啥前途,还不如跟我入了杏林。”
听他这么说,许墨生心里忽的觉得低落,原来周乐司也这般瞧不上自己,即使她这些日子这么努力,但不去弹奏这件事的确是她让师父为难了。“医术是童子功,我什么都不会,怕是辜负了药王您的期待。”她如实回道。
“这天底下多人想拜我药王为师,我瞧都不瞧,你倒好,婆婆妈妈的,只要你肯学,不怕苦,我就能教你。”他看着她说道。
“我不怕吃苦。”许墨生沉思了下,又问道,“学医可以救人对么?”
“医者本职就是悬壶济世,”药王缕着胡子讲道,“不过你不用着急救人,你先医好你自己再说。自先沉稳,而后爱人。”
许墨生看着面前的老者,虽然他们之间互不了解,但这老药王好似知道她的症结在哪,她想了一下,与其在礼乐科让乐司为难,到不如学着治病救人。她心中又想起逝去的妻子,或许积德行善能帮她早日超度。
她点了点头,“我能做些什么?”她问道。
“不难,我只教你辨识药材,对症配置药方,说白了就是药师,把脉问诊这些你现在学太晚了,没用。”他想了下又说道,“其他的你若愿意学,可以课上跟你那些师兄同窗偷师,我当看不见。”
“那为何是我呢?”许墨生闻言依旧不解,医药科今年也招了弟子,可药王还兴师动众的去找乐司要人。
药王斜着眼瞥了她一下,咧嘴笑道,“你这姑娘真是固执,我选你就因为你是张白纸,可以任我雕琢,还有他们都说你有病,我就是想看看自己能医好你么。”
“我……我还得有的救么?”她低下头自己嘀咕了一句,这些日子里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在那悬崖边上打转,有人靠近想拉她,她便把人家赶走,她不知道哪一刻自己就跳下去了,但她又死死拉着自己。“能救人就好,我还觉得自己是有用的。”她说道。
“唉,这就对了,我就觉得你这姑娘有菩萨心肠。行了,赶紧给我敬茶,拜师吧。”药王冲她使了眼色。
许墨生端起桌上的茶杯恭恭敬敬的敬了茶,又跪在地上叩了头,“墨生今日拜在药王门下,望他日不负师恩……”
“好好,不用客套了。你去和序楼那边收拾收拾东西,日后就跟着我们同吃同住吧,你师娘会为你打点。”说完药王便招呼她退下了。
一夜之间许墨生就莫名奇妙的换了学科,跟着药王入了杏林,她自己想来也觉得云里雾里,收拾好东西,她跟乐司辞行后,便去了杏园,没有带走一件乐器,或许是该跟过去再见了。
人在最低沉的时候总会想着和以前分别,或者消失一阵子,等着暴雨停歇,等着万里晴空。也许杏园是上天安排给她的一个避难所吧,这里没人认识她,没人跟她谈论以前,没有丝竹鸣响,只有她自己和陌生的一切,让一个人成长的所有事,都是孤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