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欧阳又给她准备了另一条路,略一比较,欧菁便做出了选择。
说服欧菁之后,欧阳直接把她留在了府里,让她不必再回承恩侯府。
但欧阳自己却没在府里逗留,安排好欧菁之后就准备动身回宫,结果就被欧菁一通埋怨,觉得他对府里的人事——尤其是金珠,太过漠视。
“您就不能对金珠再好一点吗?”欧菁愤愤不平地问道。
“不能。”欧阳直截了当地丢下两个字,转身上了马车。
欧阳承认,他对金珠确实不够好,既不体贴,更不温柔,在府里一个月,与金珠见面的次数没超过一个巴掌,而且还都是“偶遇”到的。
但欧阳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金珠不是妻子,他也从未向金珠许诺过要给她妻子的待遇,这一点,早在金珠决定给他做妾的时候,他就已经对金珠说得很清楚了。
婚姻是契约,纳妾亦是交易。
感情不在他与金珠的交易范围之内,他许诺给金珠的,只有衣食住行。
金珠其实也记得这一点,只是欧菁却不明白。
欧菁大概是从没把戚云恒当成婶子看待,自然也不会觉得欧阳早有正妻。而金珠却是欧阳后院里唯一的女人,与欧菁相处的时间又多。不知不觉,欧菁就生出了一种错觉,将金珠与欧阳的妻子等同起来。
但欧阳自己却从未忘记。
或许,他也应该提醒欧菁一下,让她也记住这一点,省得以后嫁了人,还妄想着和夫君的妾侍做姐妹。
——嗯,下次见面的时候,好好和她说一说吧!
欧阳斜倚在车厢内的软椅上,百无聊赖地思考起来。
就欧阳的观察,欧菁对婚姻本身并不排斥,她排斥的只是赵氏给她挑选的那些劣质男人。
只要遇到欧菁满意之人,她肯定还是想要嫁出去的。
这和彻底绝了婚嫁之心的苏素截然不同。
当然,她们二人的年纪乃至遭遇也有着天壤之别。
若是欧菁如苏素一般对男人绝了念想,欧阳肯定得怀疑她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好之事。
若是苏素如欧菁一般天真烂漫,欧阳压根就不会收她做手下,更不会把她带出鬼域。
靠着一路的胡思乱想,欧阳很快就打发掉了归途中的时间。
但回到皇宫之后,欧阳便发现,有人比他脑洞更大,更能想七想八。
戚云恒郁闷地向欧阳抱怨了朱边的猜测——那家伙竟然怀疑太后不是太后,然后又表功一般地告诉欧阳,自己费了多大的口舌才让朱边打消了这种奇怪的猜疑——其实就是告诉朱边,太后脸上有伤。至于伤是怎么来的,戚云恒却没和朱边细说,只往后宫的方向暗示了一句,然后便放任他自行揣摩。
见戚云恒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欧阳翻了个白眼,什么话都没说。
说什么啊?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当晚,欧阳终于让戚云恒开了荤,痛痛快快地尝了一次肉味。
饱餐之后,两人全都没有睡意,又不想因为叫人进来送水而坏了气氛,干脆就粘粘糊糊地腻在一起,说起了闲话。
戚云恒虽然停了早朝,但欧阳出宫之后,他还是处理了一些朝政,见了些官员。
戚云恒昏倒后,欧阳给他安排的二十个负责分拣奏章的宫女太监被戚云恒保留了下来,只是做了些分工上的调整,并把分拣奏章的流程标准安排得更为严谨严密。
戚云恒其实早就想这样做了,只是担心惹来朝臣质疑,一直没能下定决心。
这一次,欧阳越俎代庖地替戚云恒做了选择,戚云恒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么劳累下去,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那些并不必要的事情上,便趁此机会,将欧阳的安排继续试行下去,至少先试行到自己身体康复,若是不出问题,便把试行变成执行,甚至给万山、朱边等人也安排一些类似的协助人员。
欧阳对戚云恒如何掌控权力并不关心,只提醒他,活着才是第一要务,其次便是健健康康地活着。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该运动的时候就得运动。
“若我没有记错,自打我搬进夏宫,就没怎么见你练过功夫。”欧阳点了点戚云恒的胸口,“再这么懒下去,瘦肉可就要变成肥肉了!”
“功夫又不只有拳脚一种。”戚云恒讪讪一笑,在欧阳的屁股上捏了一把,“白日里,我虽有一些偷懒,晚上的时候,却是夜夜都在埋头苦练,哪一日都不曾有过懈怠。”
“说来说去,你累倒之事竟是怪我咯?”欧阳送了戚云恒一双白眼。
“我可没这么说!”戚云恒立刻抱住欧阳,“要怪也只能怪你丢下我,住到宫外去,害得我日思夜想,孤枕难眠。”
“喂喂喂,我就是随便说一句,你还真把罪名推倒我头上了!”欧阳嗔怒地瞪起眼睛,朝戚云恒的腿上“狠狠”踢了两脚。
戚云恒嘴上告饶,腿脚却也跟着动了起来,与欧阳玩起了碰撞游戏。
嬉闹了一会儿,两人终是觉得这样的游戏太过幼稚,停了胡闹,重新靠在一起,继续像成年人一样优雅闲话。
说来说去,话题便转到了秦国公府。
戚云恒原本是想闲话一下欧菁和秦国公府小姐之间的恩怨,欧阳却在他的提醒下想起了杨德江,立刻追问道:“对了,你那个金刀卫的都督把姓杨的带走之后,有没有审出些什么?”
“姓杨的?”戚云恒微微一愣,想了一下才明白欧阳说的是谁,“想娶菁儿的那个?”
“他还给兴和帝戴了个好男色的帽子。”欧阳撇了撇嘴,“不会连审都没审吧?”
“呃……”戚云恒无法回答。
他不知道,也压根就没想要去知道。
杨德江这样的小人,实在入不了他老人家的法眼。
一看戚云恒的脸上表情,欧阳就知道杨德江没得到戚云恒的重视。
“金刀卫要是没空,不如就把他转给朱边。”欧阳板起脸,直接将不满表现了出来,“这人真没看起来那么简单,仅是能让秦国公养着他,就足以说明很多。”
“说的也是。”戚云恒皱了皱眉,很快道,“明日我就把潘五春叫来问问,兴许他已经审问过了,只是没审出值得向我禀报的事情。”
——那块滚刀肉确实不太好审。
想起迷魂术都没能生效,欧阳顿时生出了一点唏嘘。
戚云恒和欧阳在宫中琢磨别人的时候,别的人也在宫外琢磨他们。
王皇后的祖母因为夫君王绩既无官职也无爵位,本人也未曾得到皇帝册封,倒是不必像正经的命妇一般入宫遭罪。
但王夫人倒是宁愿去宫中遭罪也不愿安稳地待在家中丢脸。
自打小儿子王涣暴毙,葬礼上又闹出那么一桩丑闻,王家的境况便急转直下,王绩的很多门人弟子也因此有了理由,不再登门。
一气之下,王绩假病成了真病,如今倒是真的卧床不起了。
王绩破罐子破摔,做了撒手掌柜,王夫人却不愿就此认命,等着宫中的孙女怜悯。
王夫人其实能猜到王皇后的想法,只是对这样的想法不以为然。
在王夫人看来,王皇后想要先谋求皇帝陛下信任再孕育皇子的想法纯粹就是丢了西瓜捡芝麻,搞错了轻重缓急。
皇帝陛下的信任固然重要,但对女人来说,尤其是皇宫里的女人,儿子才是最最重要的。
皇帝陛下可以有无数个女人,儿子却只能有一个母亲。
皇帝陛下随时可以改变心意,宠信他人,儿子却不能不认生母,不孝顺生母。
更重要的,皇后总有被废的危险,太后却是永远不必有此担心。
直白点说,王家把孙女送进宫,可不只是为了让她做皇后。
皇后,只是一段阶梯。
早日诞下皇子,早日成为太后,才是她真正该去追求的目标!
可惜的是,王皇后自打入了宫就再也不肯接受王夫人这个祖母的管束,而王夫人也没有能够要挟王皇后的有效手段。
王夫人原本还念在骨肉亲情的份儿上,决定隐忍。
但太后驾崩,皇帝陛下决定为其守孝三年,这就意味着王皇后三年乃至四年之内都不可能诞下皇子,这也使得王夫人终是狠下心来,舍弃王皇后这枚棋子,另辟蹊径,为自家的子孙谋求晋升之路。
所谓另辟蹊径,便是从“皇帝爱男色,择优以悦之”这句传言着手。
这话虽不像是王皇后会传递给她的,却也未必就是凭空捏造出来的恶意中伤。
而王夫人的手里,恰好有一个极其合适的男色。
王涣的外室子。
第132章 立身之道
第一次看到王涣那名外室子的时候,王夫人就生出了物尽其用的想法。
但那个时候的王夫人刚刚痛失爱子,心绪纷乱,仅仅只是灵光一闪便冒出来念头并不能引起她的重视。
一直到太后驾崩,王夫人才把这个念头重新记了起来,继而生出了未尝不可一试的想法。
——那就试一试吧!
想了整整一天,王夫人终是下定决心。
然而下定决心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要进一步地谋划,准备,让这个已经更名为王倪的外室子能够有机会见到皇帝,迷住皇帝,并在迷住皇帝之后,为整个王家谋求利益。
王夫人不可能直接把王倪送到皇帝陛下的床榻上。
即便真有这样的机会,她也不可能这样去做。
取悦于人这种事并不是只有一张漂亮脸蛋便可以做到的,仅仅只是取悦于人也不足以实现谋求利益这个最终目的。
对此,王夫人可谓是经验丰富。
王家虽然禁止纳妾,但王绩少年成名,人也生得风流倜傥,身边的红粉知己从来就没断过,其中更有宁可舍了名分,以婢女之身追随王绩的痴心之人。
于是,王家虽然无妾,王夫人与其他女人斗智斗勇的经验却比很多深宅大院里的正室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基于这么多年的斗争经验,王夫人早就意识到,后院和朝堂其实异曲同工,阴谋诡计什么的,统统都是不可取的小道,想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首要一点,便是立身要正。
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立身正,方能不授人以柄,不惧攻讦。
所以,王夫人打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要用私相授受之类的法子把王倪引荐给皇帝。
王夫人要做的,是给王倪灌输一身学识,让他去参加科举,中进士,走仕途。
简而言之,要让皇帝去发现王倪,而不是让王倪去勾引皇帝。
当然,这么做的话,即便王倪天资过人且根底扎实,三五年内也未必能出得了成效。
但仅看如今这位皇夫的年纪也能知道,即便皇帝陛下真的偏爱男色,也定是对“鲜嫩”二字不感兴趣。
而王倪今年不过十五,颜色再好,也脱不了稚嫩,倒不如暂且窖藏个几年,去掉浮华,养出气韵。
即便王倪几年后依旧不能取悦于皇帝,也能给王家挣得一个功名,拓展一份基业。
更主要的是,如此行事才是处处为王倪着想,方能使王倪对王家生出感恩之情,将王家的利益视为切身相关的大事要事。
而这,也是王夫人自王皇后这个孙女身上吸取到的经验教训。
——若是当初对那丫头好一点,让她肯于乖乖听话,现在哪还需要费这么多事啊!
王夫人暗自唏嘘。
同一夜,刑部尚书朱边也在琢磨皇宫里的事情。
许是直觉,朱边总觉得太后死得太过蹊跷,巧合得简直不像是巧合。
朱边最先怀疑的是高、陈二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