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拘礼,我本来也不是什么讲究这些的人,”那女子随口道,“既然叫了我这声前辈,这茶就算我请你们的。其实我挺喜欢你刚刚那个称呼,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永葆青春呢?”
陆怀渊偷偷打量了下这女子,觉得若真按她所说,这女子保养得当真好。
“两位可是要去河朔贺家赴宴?”女子问。
“正是,”沈怀玉答道,“前辈也是?”
“不错。”那女子抚了一把手中的伞,这伞她刚刚一直背在背后,外面艳阳高照,不知她带伞是何用意,她动作轻柔得像是在爱抚恋人的胸膛,“我听你们刚才的对话,小道长似乎对这说书人讲的故事颇有不满啊。”
那说书人正讲到大侠与侠女一同落难,落在山洞洞底的水潭里。两人衣服s-hi透,身上还受了伤,大侠搜集了一点枯枝败叶生了团小小的火,两人依偎在一起,共同取暖。
陆怀渊说:“儿女私情身外事,岂能因为这种事情弃前程于不顾。”
那女子笑说:“小道长还是年纪轻,尚不知人间情爱是何种滋味。若当真一脚踏入那泥淖中,别说前程,她就是要你的命,你都会打个包送给她。”
陆怀渊不置可否。
女子知道他心里不服,没再说这个,而是另起一话头:“其实,我也对一开始那说书先生说的故事有兴趣。”
沈怀玉问:“怎么?”
女子说:“那个故事,是‘真的’。”
这种或诡异惊悚、或情意绵绵的故事,往往是那些穷苦书生为了生计,替人撰写的。有些印成了传奇话本,在坊间流通;有的被改编成了唱段,戏班子卖去传唱;再有文采些的,变成歌女们口中的小曲儿,每个夜晚,被抱着琵琶的姑娘们用轻声软语地哼唱。
不过这些说到底,都是编造的,本就是一场引人入胜的虚情假意。
那女子却说,故事是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们,”那女子淡淡道,“我途径此地的时候,听见车夫饮马时和旁边的人闲聊,说是此镇前段时间,失踪了一个女子。”
失踪的女子名叫红缘,是一个烟花女子。她样貌不算顶尖,也不会吟诗作赋,总归是不太引人注目的那一类。听香坊的姑娘多,老鸨一时间没发现差了一个,过了好些日子,红缘的熟客发现总也不见她,问起来让老鸨找,老鸨这才发现,这个姑娘不见了。
一开始老鸨没上心,以为红缘逃跑了。毕竟没谁喜欢做这行,入了听香苑都是被生活所迫,姑娘们想要逃跑也不奇怪。老鸨隔空痛骂了一顿红缘姑娘,想想她接的客也不多,留着还多一张嘴吃饭,也就消气了,再没放在心上。
本以为这事就算揭过去了,谁成想,听香坊大扫除的时候,红缘姑娘被找到了。
说是“找到了”,其实也没人能认出来那是失踪的红缘。他们在红缘房中床底下,找到了一捧碎骨头,旁边还有被撕破的纱衣,再就是红缘的名牌。请了仵作来验,拿一把渣滓确实是人骨。
听到这里,陆怀渊皱眉:“这红缘姑娘……”
“没错,”那女子说,“她就像是被什么猛兽吃了一般,只剩下一把骨头渣滓。”
什么东西会吃人?而且还吃得那么干净……
“听香苑一时间人心惶惶,”那女子说,“不知不觉间,这个故事传遍了整个小镇。”
“那狐仙的事情?”
“那是撰写故事的人编造的,毕竟谁也不知道红缘到底经历了什么。”
沈怀玉说:“和吃得只剩一把碎骨头相比,被狐仙吸净血液而死,或许还算好的,起码留了全尸。”
女子轻笑:“既然是编作故事了,总要美化几分。”
陆怀渊突然说:“师兄。”
“怎么?”沈怀玉一愣。
“这事,会不会和先前徐家丢孩子的那件事有什么联系。”
这边三人就着红缘姑娘失踪案做了一些讨论,那边说书先生的故事也接近了尾声。
“……无涯紧紧抱着碧霄,口中喃喃道‘只要有我在一天,就绝不让你再受到一丝伤害’。碧霄眼含热泪,‘涯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又还有什么别的可求呢!’两人在这夜色下久久相拥,发誓再也不会分开……”
那女子听见这一段,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她叫来店小二,结了茶钱。小二拿了碎银子,开心的掂了掂,连连谢了她的阔绰出手。她转过身,朝怀渊怀玉二人道:“两位与我也是有缘,期待着再河朔与你二人能再见面。”
“前辈且慢。”沈怀玉叫住她,恭恭敬敬抱拳一礼,“我二人是清云宗的弟子,我叫沈怀玉,这位是我师弟陆怀渊。还未请教前辈尊姓。”
那女子一愣:“……清云宗,好啊,清云宗!清云宗果然英杰辈出。我名叫华瑾,希望有缘还能再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