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渊道:“我们也来放灯。”
沈怀玉一时失笑:“这灯是放给故去的人寄托哀思的,小孩子们不知道放着玩玩就算了,你也要放着玩吗?”
陆怀渊却慢条斯理地把剩下的两盏灯点起来:“谁说只能寄托哀思的。”
第25章 觉醒
“怎么,不都是说放河灯是放给故去的亲友的吗?”沈怀玉说。
陆怀渊摆弄着手上荷花灯的花瓣,随口道:“这里每月初一十五都放灯,谁家有那么多故去的亲友?倘若这些荷花灯都能顺水漂到亡魂归处,怕是那些亡魂家里全是一屋子的灯。”
沈怀玉想象了一下陆怀渊描述的场景,忍不住笑了。
两个小丫头在他们不远处开始咬耳朵,小姐妹之间关系特别好。陆怀渊看见这对小姐妹,想起了那个不待见自己的亲哥。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弄着手里的灯。
“真好看。”沈怀玉说。
上游的荷花灯顺着水流悠悠漂过,仿佛河面上盛开这一朵朵荷花,散发出朦胧而又暧昧的光线。远处的盏盏花灯缀在水中,如同浩渺夜空中的繁星,近处则像是深处如梦似幻的幻境了。
放灯的习惯许多地方都有,不过这还是沈怀玉第一次见到河灯。
“河朔这边的人真是会享受,”沈怀玉在水边的石阶上坐下,“这种景色,一个月能看见两次,不知道最初定下这个习俗的人是怎么想的。”
陆怀渊也在他旁边坐下,把刚刚他一直在整理的那盏荷花灯放入水中,用手一拨。那灯就借着这股力缓缓汇入众多荷花灯之中,变成美景中的一个小点。他随便在衣裳上蹭了蹭手上的水,又开始整理第二盏灯,边整理边说:“师兄,刚才那盏是你的,你许个愿吧。”
沈怀玉闭上眼睛,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许什么愿好,于是干脆睁开眼睛,骗陆怀渊:“我许好了?”
“是什么?”陆怀渊问。
“不告诉你。”沈怀玉说。
上游慢慢悠悠地漂过来了一盏荷花灯。这盏花灯颇为不幸,没有随着大流漂在水中央,而是就在靠近岸边的地方漂着。从陆怀渊看见它开始,它就一直在和水边的青石板磕碰。
沈怀玉看着那花灯:“这灯的主人若是知道自己的灯一直在岸边打磕绊,要难受死了。”
陆怀渊说:“这不是也顺着水流下来了吗?总比停在一边强。”
话音刚落,那灯好像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似的,磕磕绊绊撞到了陆怀渊手边,卡在石板边上停了下来,任水流怎么冲都只在小范围内晃动,绝不肯继续向下流去。
陆怀渊:“……”
沈怀玉笑了:“这灯好像很喜欢你。”
这灯在石板边撞来撞去,原本花瓣好看的弧度都被撞没了。陆怀渊伸手把灯捞上来,把自己原本拿着的那盏等递给沈怀玉,也给那盏倒霉花灯整理花瓣。
拿起来之后才发现,那花灯里除了蜡烛,还有一个纸条,盘成一个环,塞在花灯里。
上面是一手遒劲的小楷,写着寥寥数字。
“永不负阿潇,愿能年年岁岁常相伴。”
沈怀玉打趣:“怀渊,你把人家的情书捞上来了。”
陆怀渊脸上带着点红,不知道是不是荷花灯映的。他整理好花灯,把它重新放入水中,又用手拨了拨水,把灯送到河中央去。沈怀玉抽出帕子:“别用衣裳擦手了,我给你擦擦。”
晚风吹过陆怀渊带着河水的手,带来一丝凉意。沈怀玉把灯放到一边,拉过陆怀渊的手,细细给他擦干。陆怀渊扭头看自家师兄,荷花灯映亮了沈怀玉一半的脸庞,给他的清秀又添了几分柔和。他漆黑的眸子里映着面前河中成百上千的荷花灯,仿佛全天下的光亮都集中到那一双眼里去了。
陆怀渊一哆嗦,飞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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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贺小竹做出这个嘴型,不断地朝着沈怀玉这边用力挥手。陆怀渊把自己那盏蜡烛都快烧完了的灯匆匆放到水里,沈怀玉站起来掸掸衣服,走过去瞧了瞧,发现贺小兰已经靠在姐姐肩头睡着了。
陆怀渊把贺小兰背起来,陆怀渊拉着贺小竹,几个人一起慢慢往回走。贺小兰这丫头,趴在陆怀渊肩上睡得正香,全然不知道背着他的人内心在经受怎样的折磨。
沈怀玉浑然不觉,还在跟贺小竹说话:“今天玩得开心吗?”
贺小竹道:“开心!平时阿娘都太忙,不能带我们出来玩,这次终于放花灯了,哥哥你真好!”
陆怀渊在后面叹气:“我不好吗?”
贺小竹回头,看了看背着自己妹妹的陆怀渊,又想想他还掏钱给他们俩买了荷花灯,小小声地说了一句:“你也好。”
等他们回到贺家的山庄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了。今晚是十五月圆夜,皎洁的月光照在贺家精心布置的石木山水上,清风徐来,仿佛一切都可以置之度外。陆怀渊和沈怀玉把两个小姑娘送回到她们亲娘那里。贺夫人从陆怀渊手里接过贺小兰,向他们道了谢,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休息了。小孩子容易困,贺小竹一路上虽然看起来活蹦乱跳的,和他们挥手道别的时候已经在打哈欠了。两人回到小院,沈林已经歇了,沈怀玉去一边收拾了一下东西,又去叫贺家的下人拿点热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