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再说话,沈怀玉手上却没有停。他拉着自己的袖子,一圈一圈地在砚台中研磨,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原本的清水化作了墨汁。
陆怀渊盯着发了会儿呆,猛然发现自己盯着沈怀玉苍白且修长的手看了半天,不自觉地偏过了头。
“我这是在干什么。”陆怀渊想,“……那是我师兄啊。”
他脑子里乱作一团,索x_ing不再去看沈怀玉,把砚台拽过来,伏在桌子上对着那份字帖开始认真临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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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鸿光努力查了三天,什么结果都没查出来。贺仪给沈林下毒的事情他是知道了,可他没脸去问沈林到底知不知道兰溪死去的原因。他这几天忙得团团转,简直一个头两个大,然而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贺家其他人就跟死人没什么区别——贺景其实根本没把死了个别家的少年这种事放心上,不然他不会把所有事情全扔贺鸿光头上。贺鸿光再怎么稳重成熟也不过是个年轻人,处理起这种事格外力不从心。
三天下去,事态毫无进展。宾客们有些坐不住了,要是贺家这小子一直查不出真凶,难道还要把他们关在山庄一辈子?贺景咬了咬牙,决定不管山庄里那根本没捉到影子的凶手了,先把大典办完了再说。
于是又是一天天朗气清时,拿着金边请柬的众人和先前过了擂台比试的人齐齐聚于校场上。贺家安排了许多下人把守校场,只有核对过身份无误的人才能接近那里。其他人想要一睹石生剑真容只能在校场外面,伸着脖子远远看上不甚清楚的一眼。
沈林带着俩徒弟过去的时候,校场上已经有了不少人。自持身份不愿多抛头露面的各宗各派的宗主之类的都出来了,沈怀玉一下子见到了不少样貌衣着各不相同,但都气度非凡的名门掌门和弟子。
有人上来同沈林寒暄,沈林和他们点头问好,又把自己两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徒弟叫过来跟他们的各位前辈一一拜过。
等那群人都走光了,沈林可算找到一点空档,远远对着人群中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一扬下巴。
“那位,认识吗?”沈林随口问道。
那女子身着一身白色衣装,袖口衣角缀着些红黑色的点缀,白色的衣裳上,绣着墨色的花朵,异常娇艳,却又带着诡谲的气息。她挽着一个看起来很随意的发髻,上面压着一只古朴的木钗,面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唇上擦着鲜红的口脂,一笑就要勾人心魄。
沈怀玉摇头。
沈林道:“那就是星月阁的人,她名为薛墨瓷。”
陆怀渊观察了片刻:“她没带那个破坠子啊?”
“要是连薛墨瓷这种地位的人都佩星月交辉坠,那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沈林用扇子敲了下陆怀渊的头,“戴那个的都是星月阁里地位比较低的人,为防误伤用的。薛墨瓷谁不知道是星月阁的人,她们这些明面上的星月阁之人,从来都不戴那种多余的东西。”
远处站着的薛墨瓷,朱唇轻启,和旁边的人说着些什么。
“她很厉害?”沈怀玉问。
沈林笑了:“能拿了贺家金边请柬的人,有谁不厉害吗?”
这边说着,那边贺景上了先前切磋用的高台,后面还跟着个贺鸿光。贺景看起来十分得意,台下诸人也都向他投去目光。
“诸位想必早已听说,”贺景道,“前日河朔地动,贺家这校场地生裂痕。在下吩咐家仆修缮之时,却有意外的发现。”
台下众人皆一言不发,仰面看着他。
“乱石之中,楔着这石生剑!”贺景说着,勾起了嘴角,“此剑风华之势不似凡间之物,定是天赐我贺家的宝物!贺某不希望这宝物于此处蒙尘,于是广下请柬,邀天下共赏!”
台下传来一阵悦耳的娇笑,众人循声望去,发现正是薛墨瓷。她用一手抱在胸前,另一手点了点鲜红的嘴唇:“贺景,你们家从祖上开始使得就是刀,怎么石中生出剑来了,你们还拿它当吉兆?”
贺景本来邀星月阁的人来就是为了抖威风的,没想到薛墨瓷一开口就是如此刁钻。贺景脸色变了变,好在及时调整了过来:“剑与刀同为兵器,皆是身外物,不必执着于这般细微之处。上天造物如此精妙,本就是十分少见的事情,应视为吉。”
薛墨瓷轻轻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然而台下的人不禁将目光飘向她处。
“贺庄主说得好啊,”台下有人随口和了一句,替贺景解围,“如此天造之物,还请快给我们诸位欣赏一下吧。”
被打了这么一个岔子,贺景本来准备的一肚子话生生被憋了回去。有人给他搭了台阶,他赶紧接了一句:“贺某正有此意。”接着吩咐家仆解开禁制,掀开红布给大家看看。
红布扯开的一瞬间,沈林脸色变了变。
贺景说的没错,那果真是一把光华流转的好剑。古朴的剑身上未着任何雕饰,仿佛真的是从这乱石中天然而生的一样。台下的诸位不禁发出赞叹之声,感慨天地玄妙,竟能有此种神剑诞生。
贺景立在台上满面春风,享受着台下的感慨与赞叹。
然而就在此时,却陡生异变。
“谋害了他人x_ing命,还好意思拿着这剑在这里炫耀——”
狂风骤起,卷起了校场上的树叶与Cao屑,众人的衣裳皆被吹得猎猎作响,风中带着海啸龙吟之势。一个一身桃红色衣裙的执伞女子,却借着这风力,从半空中飘然落下,立于石生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