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是溶洞,地形复杂。”华瑾带着他一路向内,几个岔路口都毫不含糊,“就算他们真的找了进来,要找到我们所在的位置也需要一定时间。”
“前辈,”沈怀玉从袖子上扯下来长长一条布,把千锋剑裹了几圈,背在了背上,“您为了向贺家复仇,到底准备了多久?”
有多恨才会不惜以身涉险,也要让贺家身败名裂?有多恨才会用上十五年钻研琢磨,谋划出这一系列的计划?
华瑾没有回话。
“您觉得我师父和我师弟能活着回清云山吗?”沈怀玉见她没回答,又问。
“我觉得比我们活着的可能x_ing大,”华瑾瞥了一眼沈怀玉背后的千锋,“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那就是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沈怀玉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
山洞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不知何处滴落的滴答水声。华瑾一言不发,沈怀玉也不好再问什么,令人窒息的安静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感到一阵不安的压抑。
华瑾那江南女子的娇小身躯下,简直就是一副铮铮铁骨。她面色苍白,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刚刚连带着回忆起了一些她不愿回忆的东西;脸上也毫无表情,看起来全无大仇得报的喜悦,看上去更像新死了师父。尽管如此,她脚下每一步轻盈依旧,沈怀玉跟在她后面研究了一下,她这步法中,确实有些清云宗的味道,不过除此之外,还揉了些别的。
她抱着伞,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沈怀玉:“他就是个骗子。”
没遇到就好了,事情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
沿着溶洞一路向下,沈怀玉渐渐听到了些细微的水声,这下面果然有活水。他松了一口气,华瑾的肩膀被捅了个对穿,他不觉得刚刚那些处理就够了,如果能清洗一下当然再好不过了。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总算到了水边。那是一条暗河,因为已经下到山体中足够深的深度,因此四下无光,一片黑暗。沈怀玉没有陆怀渊眼神那么好,只能听见暗河淙淙的流水声。
华瑾摸黑走到河边,蹲下去用手捧了些水清洗伤口。沈怀玉这回不用担心那些什么礼不礼的问题了,因为他们谁都看不见谁。
华瑾扯了点裙角的布,在暗河中淘洗一番捞出拧干。水滴滴答答地从她指间滴下,落入暗河中,她动作一滞,似乎在犹豫些什么,过了半天才终于开口:“……那剑。”
沈怀玉正倚在石壁上,专心致志地做个瞎子:“嗯?”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些最关键的部分,”华瑾说着,又重新给自己上了药,用刚刚撕下来的布条把肩膀上的伤口裹起来,“我们二人在旅途中,结识了贺仪。那次全怪我太过轻敌,连累叶归一起中了招,是贺仪给我们救下来的。”
沈怀玉在脑内搜索了一番有关“贺仪”这个名字的内容,只想起来贺小竹提过两句关于她六叔的话。
“他那时候可真风光啊,”华瑾咬紧一口银牙,语气中三分怨、七分恨,“他没告诉我们他的出身,只说自己也是刚刚出师,出来游历……他把我们救下之后,说我们两个女子在外游历多有不便,太过危险,执意留下同我们一起。”
第36章 陈事(三)
“我那时候真是瞎了眼,”华瑾说,“我怎么会看上他!”
沈怀玉心里咯噔一下,真没想到自己在逃命的时候还能听到这种好姐妹抢男人的八卦。
“我被他骗了,叶归也是……”华瑾低声说,“我恨不得亲手将他千刀万剐!”
“可是你没有。”沈怀玉说,“他人就在贺家,去杀他的确是我师父。前辈,您当真想要害他吗?”
听到这话,华瑾一愣,呆呆地坐在水边不动了,然而平静外表下,却是内心激烈的挣扎。
“我不知道……”华瑾过了好半天才又磕磕绊绊地开口,“我知道他对不起叶归,可是我还不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万一、万一……”
“千锋剑里面还有一道禁制,看完了告诉我……”她的声音渐渐低落,“告诉我,叶归到底因何而死。”
沈怀玉取下他刚刚背到背上的千锋剑,因为刚从乱石中抽出,这玩意儿连个剑鞘都没有。层层白布条落下来,沈怀玉伸手攥住了剑柄,剑尖朝下,指着地面:“然后怎样?”
“往里面灌输内力。”华瑾简要地说。
沈怀玉沉下心,默念清云宗心法口诀,向千锋剑中灌输内力,果然感觉到,千锋剑中有一个有着柔和光晕的小球,向他散发出亲近的气息。
“贺仪拼命不想让别人看到这把剑,叶归在它之上施下只有清云宗传人才能解开的重重禁制,”华瑾因为情绪的关系,一向轻快动听的嗓音都显得有些嘶哑,“……真相就在这之中。”
沈怀玉将自己神识潜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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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归留下的回忆像一潭又冷又幽静的深水,沈怀玉潜入其中的时候,只觉得周身围绕着一股冰冷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想要打个寒颤。
他终于见到了叶归,那个传说中风华正茂,却又如烟花一般迅速绽放又凋零的女子。
她正骑在一匹瘦马上,背着那传说中的千锋剑,沈怀玉仔细看了一下,这个时候千锋剑就是被层层破布裹着,看上去其貌不扬,甚至脏兮兮的。
沈怀玉想起沈林说过的话,“千锋无鞘”。这剑经历了成百上千次的失败才最终锻出,它的存在本身就不是为了搁在某个富贵人家的百宝阁中摆着给别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