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张星澜语气中夹着不易察觉的惋惜,“星月阁一向神秘,只知道其势力在河朔,真要问到底在哪里,却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陆怀渊皱眉。河朔总共多大地方?那种热闹的地方,每一寸土地上都有人生活,怎么可能没人知道在哪里?
“没人知道。”张星澜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贺家祖传的基业一直在河朔,他们都不知道,别人怎么会知道。”
陆怀渊一挑眉头。
“我警告你,”张星澜说,“如今天下大乱,人人自危。我清云宗一向不问世事,那群人惹也不会惹到我们头上。你还是不要想着去救贺家那些人了。”
“所有人都知道星月阁食人血肉补强自己,”陆怀渊露出一个冷笑,“倘若只是因为害怕自身利益受损就这么一直放任下去,到最后岂不是一点挽救的余地都没有?星月阁几年前就开始暗中积蓄实力,这次这么明目张胆就近端了贺家,明显是实力强到不需要再隐瞒了。不在此时扼杀,还在等什么?等到他们已经无人可挡的时候吗?”
张星澜觉得自己没法跟陆怀渊好好说话,只要看见陆怀渊他就生气。
“你们只见过一个薛墨瓷,她尚且没有认真出手,”张星澜忍着怒意跟陆怀渊讲,“星月阁有‘两星一月’,这才是‘一星’。”
“我没看出来她有多强。”陆怀渊随口说。
“不是强不强的问题,是不正派!”张星澜说,“你从小到大练的是清云宗的剑,清云宗断没教你什么下毒用蛊的y-in法子,因为用这些不正派,哪怕取得了一时的胜利,也对不起心中的自己。星月阁不在乎这些,你想想,他们吃人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还会在乎别的吗?”
陆怀渊没吭声。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张星澜丢下这一句话走了。
沈怀玉好容易才从人堆里脱身出来,想着赶过来找张星澜,走到一半就看见张星澜一身火气跟他擦肩而过。
“这是怎么回事?”沈怀玉一时茫然,“他又怎么惹着他了?”
陆怀渊慢悠悠下了几阶台阶,沈怀玉看见他赶忙快步走过去。
“怎么回事?”
“……师兄。”
黄昏时分,两个人坐在沈怀玉的小院水池边,开了一坛酒。
这酒名为桃花酿,劲头不足,喝起来没什么爽辣的感觉,却又隐隐桃花香。
“为什么是这种酒?”陆怀渊问。
这种淡淡的桃花酿喝起来口感清新,不易上头,许多女子喜欢。陆怀渊怎么也想不透为什么沈怀玉会藏这种酒。
“……都是师父以前拿回来的,”沈怀玉看起来十分淡定,“他认定小孩子不能瞎喝酒,给我带了这个回来。”
“不是不该给小孩子喝酒吗?”陆怀渊笑了。
清云宗没有那些太麻烦的规矩,沈林本人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连带着徒弟门人也没规矩了起来。要说整个清云宗最守规矩的人,那还是张星澜。
“师兄,你说师祖怎么教出来的啊?”陆怀渊弄了两个浅浅的阔口小酒碟,倒了两碗出来,“……x_ing格差得真多。”
“x_ing格是天生的,哪是教出来的。”沈怀玉说。
此时又值秋季,莲池里的一池子莲花都谢了,留下些枯黄的茎干荷叶什么的,一副颓然姿态。
“天生的,天生的。命也是天定的,”陆怀渊说,“我讨厌这种说法。”
沈怀玉伸出一只手,陆怀渊不明所以的跟他击了个掌。
“同意。”沈怀玉拿起酒碟,喝了一口。桃花酿缠绵的滋味顺着咽喉而下,温热的感觉腾的一路升起。
陆怀渊也喝了一口:“哎呦……凉酒。”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去找东西烫酒,沈怀玉用两指按着肩膀又把他按了下来:“不用。”
“那怎么行?”陆怀渊说,“这大半夜在外面喝风喝凉酒,你还没好利索,这不是找病吗?”
“没那么娇气,你老实坐着吧。”沈怀玉说。
晚风吹过,山上的树叶发出此起彼伏的沙沙声响,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到了小院里,落到了一片破败的水面上。
“先前那个算命的说我命里反克,跟我亲近的人都会死。”沈怀玉说,“……我爹妈确实早就死了,师父现在也——”
“别这么说,”陆怀渊说,“师父不会有事的,而且还有我呢。”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就一个人跑得远远的,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省的祸害身边人。”沈怀玉又喝了一碗。
“那江湖骗子说的话有什么好信的,”陆怀渊安慰道,“天道岂是能够随意窥测的?你我仙门出身尚不能看透,那一个算命先生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说的对,”沈怀玉淡淡说,“很有道理。”
今夜不是满月,因此月光也没多明亮,映在水面上,晚风一吹就将水面揉皱,变成一片波光粼粼的月影。
朦胧的月影投下来,给两人都镀上一层清霜,陆怀渊一偏头,就看见沈怀玉仰着脖子把一口桃花酿吞入口中,喉结滚动。
陆怀渊忍不住跟着喉结一动。
他欲盖弥彰地给自己倒了酒,偏过头喝了一口。沈怀玉搁下酒碟,一手支在地面上,仰着头看了看陆怀渊。
刚刚他师弟看着他,眼神有点勾人,被他用余光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