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渊心里一动:“我错了。”
“你知道了就行。”沈怀玉说,“但我不会放你出去的,你自己反省一段时间吧,顺便补一补这段时间亏空的身子。我跟师父已经说过了,扶萝和繁花会轮着过来照顾你,你要是嫌闷,就让叶溱溱她们过来。”
“我没有……”陆怀渊说,“我没有弱成那个样子,我现在已经好了,我睡一觉就好。”
“你倒下的时候有我在旁边,”沈怀玉低头说,“要是没个人在,就这天气在外面躺上半宿,不死也得没半条命。陆怀渊啊陆怀渊,你胆子可真大。”
陆怀渊只好又说:“我错了。”
沈怀玉就是这样,陆怀渊情愿沈怀玉能骂他两句,或者干脆和他打一架,也好过现在这样让人难受。
“……我要走了。”沈怀玉回头瞥了他一眼,“你好好养着。”
陆怀渊点点头,目送沈怀玉离去,然后十分郁闷的把自己砸到床上。
什么狗屁新年。
他无端想起了那枚饺子里的铜钱,这是好彩头吗?这算什么事儿啊!
陆怀渊开始了他被禁足的日子。叶溱溱第二天又来了,十分嫌弃地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了陆怀渊床边上,问他:“怀渊师叔,你又没残,总躺着干嘛?”
陆怀渊没好气地哼了一下:“奉命养身体,站着坐着多伤神,躺着最好了。”
江卿筠又来看过他一次,倒是没跟往常一样带来一堆苦药汤子,只是嘱咐他要好好养着。陆怀渊分明从她眼中看出了几分戏谑。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江卿筠是劝过他的,他没听,这事儿只能怪自己。
他跟叶溱溱说这件事的时候,叶溱溱十分纳闷地说:“没有吧,江姐姐一直待人很温柔啊?”
陆怀渊:“……”
这傻丫头,实在是太迟钝了。
第85章 禁足(二)
最近日头还不错,前些日子一直挂在树梢屋檐的积雪悄无声息地消融了不少,沈林在江卿筠叮嘱之后,支了个藤椅在院子里,一边看沈怀玉练剑,一边喝茶晒太阳。
沈怀玉剑风凌厉,比起往日无形之中多了几分狠劲儿,然而瀚海要的是那种包容万千的博大浩瀚,跟狠劲儿不怎么搭边儿。他好像钻进了牛角尖,剑试出来都是自己跟自己较劲。沈林觉得沈怀玉最近不对劲,感觉很无奈。
为人师、为人父的,总说要一碗水端平。两个孩子既然都叫他一声师父,他当然不能厚此薄彼。然而沈林扪心自问,自己这碗肯定是端的不够平。什么狗屁一颗心掰两半都是假的,再世为人,总归有些自己的小私心。沈怀玉五岁就跟在他身边了,甚至姓都是跟他的,这是“亲儿子”,陆怀渊那边差了那么几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更像过继来的。
他自认在沈怀玉身上投的心血比在陆怀渊身上投的多,怎么可能不偏心他呢?虽然面上两个徒弟都一样,沈林还是做不到真正的不偏不倚。
尤其是在沈怀玉明显有些不对劲儿的时候。
他明显觉得河朔这一趟下来,沈怀玉和陆怀渊之间有点不一样了,起初他还没当回事,以为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现在看看还不是这么一回事。沈怀玉在陆怀渊猛地昏迷过去之后表现得冷静又偏激。一方面,他看上去不声不响,即没真的朝陆怀渊发脾气也没有表现的很伤心,另一方面,他十分固执地把陆怀渊关在了菡萏苑——这禁足真的狠,沈林仔细想了想,就算是他在当徒弟那会儿,清云宗也没人被这么罚过。
他这都十多天没瞧见陆怀渊了。
宗中上下议论纷纷,担忧他们怀渊师叔是否真的伤得很重。毕竟神医江卿筠如今就在清云宗,陆怀渊这都能闷在屋里十天半个月的不见人,那可能真的出了什么大问题。
沈林无奈,觉得沈怀玉太钻牛角尖了。
沈怀玉剑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划破空气,留下了一声刺耳的尖啸,林子里的鸟都被这声音惊到,扑棱棱地从树上飞起。沈林仔细想了想,虽然自己缺席了这孩子大多数的成长时间,但他隐约记得之前他都是好揉捏的很,说什么是什么,永远笑得很温和啊?
怎么睡了一段时间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沈林像个突然发现自己孩子到了叛逆期的老父亲,变得惆怅了起来。
沈怀玉自己其实也不清楚自己怎么想的。
他埋头练剑,不知道沈林在一边想什么。他只记得当时他在摘灯笼,突然听见一声闷响,在转身就看见陆怀渊跌倒在地了。
他当时觉得整个人都凉了半截,手脚都不听使唤似的扑了过去,手抖得甚至连去探一探陆怀渊的鼻息都做不到。
太害怕了。
要不是丁贤折回来一声惊叫唤回了他半条魂,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当他从江卿筠那里听说陆怀渊不过是劳累过度的时候,现实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埋怨又上了心头——他不是跟陆怀渊说过不要c.ao之过急的吗?他不是嘱托过陆怀渊有什么事情可以两个人一起担的吗?为什么陆怀渊还在这样透支自己练习,甚至是瞒着他?
陆怀渊这个王八蛋,当时说他们都说一条绳上的蚂蚱说的好听,到头来自己倒是单干蛮干的挺起劲。
他无声地长出一口浊气,剑锋直直指向院门口,然后胳膊上力道一松,整个人都垂下来。
可能就是平时不容易生气的人,生起气来才可怕。因为这样的人总是在不断的忍让、包容别人,忽视了自己,等到底线真的被触到的那一天,先前所积累的各种情绪就不分青红皂白的一股脑发泄出来。让人恼怒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最终引发情绪山洪般崩塌的,可能只是一件并不怎么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