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至秦站起来,走了两步,“不,她‘害死’过人。”
花崇抬头,“嗯?”
“那个顶替她的护士,陈娟。”柳至秦说:“我们不要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想这件事,得带入她自己——医疗事故发生之后,她本来还有一丝庆幸,认为还好犯错的不是自己,但陈娟因愧自杀之后,她开始恐慌,认为自己也有一份责任,如果不是自己身体出了状况,那么当时照看婴孩的就是自己,自己绝对不会失误,那么婴孩就不会死,陈娟也不会自杀。这些年她始终活在自责里,而蓝靖的死对她是个不小的刺激,夜里她在电梯里‘看到’的人可能正是陈娟。”
花崇沉默许久,轻微摇头,“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比较牵强。”
“是吗?”柳至秦抱臂,“但对于一些人来说很牵强的原因,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无论怎么努力也走不出来的陷阱。”
花崇道:“那吕可遇害这件事该怎么解释?她认为自己对陈娟的自杀负有责任,陈娟的家人也这么认为?所以杀害吕可的是陈娟的家人?吕可案和罗行善案目前是并案处理,两个案子的凶手是同一个人,陈娟的家人难道和罗行善也有仇?”
柳至秦蹙眉,“我还没想到罗行善那边去。”
这时,张贸回来了,手里拿着医疗事故中家属的联系方式。
花崇说:“再跑一趟,问问陈娟的家庭情况。”
张贸有些懵,“啊?”
“别‘啊’,赶紧去。”
张贸只得又去找护士长,柳至秦轻笑:“就算觉得牵强,也不轻易放过?”
“你说得没错,牵强不牵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我觉得牵强的事,对受害者来说可能就是‘心魔’,对凶手来说可能就是作案理由。”花崇说:“你我不是吕可,就算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也不可能与她的想法完全一致。而且人的很多行为连自己都无法解释,有偶然x_ing,也有随机x_ing。既然你想到了这种可能,我就不能随意搁置。我得为案子负责,也得为自己的队员负责。”
柳至秦眯了眯眼。
花崇斜他一眼,“你是不是在‘翻译’我刚才说的话?”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柳至秦的笑容中多了一分狡黠,“那你说,我‘翻译’成什么了?”
花崇毫不扭捏,“我得对你负责。”
柳至秦没想到他回答得这般干脆,反倒是哑口无言了。
花崇面上云淡风轻的,心跳却恁是以快半拍的速度跳了好几个来回。
张贸回来得很是时候,前面的话没听到,就听到一句“我得对你负责”。
我Cào!
看到傻在门口的张贸,花崇咳了一声,“这么快?办事效率不错啊小张同志。”
听到“同志”二字,又结合刚才的语境,张贸眼皮跳了几下,心里默默道:我才不是同志,我是直的!
嘴上却不得不老实地汇报:“陈娟不是本地人,父母在国外,有一个弟弟叫陈辰,目前没有亲戚在函省。不过具体情况还需核实。”
“核实的事你去办,让袁昊给你派几个人。”花崇说完又补充道:“不要拖,尽早查清楚,争取今晚之前向我汇报。”
“是!”
“我们去见见这个纪成亮。”花崇弹了弹手中的纸,朝柳至秦一扬下巴,“走。”
??
出租车与小货车险些相撞,路边护栏被撞坏,本就拥挤的繁华路段顿时堵起长龙。j_iao警赶到现场,事故责任鉴定很快出炉——出租车违规行驶,负全责。
丰学民垂头丧气,顿觉自己倒了大霉。
“的哥的姐”群里的司机得知他出了车祸之后,不久前还与他开玩笑的人几乎都不再吭声,倒是平时不怎么说话的人关心了几句。
“呸!一群没良心的混账东西!”车开不成了,丰学民坐在路边抽烟,越想心里越不平衡,又不敢大肆发作,只得一边猛吸烟,一边小声咒骂。
当了十来年出租车司机,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司机们之间顶多算酒r_ou_朋友,没事互相涮一涮,真有事了,谁都不会拉一把。这倒也不能怪人家,毕竟都是竞争对手,你今天多赚一百块钱,我就得少吃一顿r_ou_。
今天这情况,怪谁?还不怪自己点儿背吗!
丰学民抽完一根烟,又点一根,眼睛被烟雾熏得痛,一睁一闭,居然想起那个年轻人。
那人叫什么来着?
记不得了。
“啧!”丰学民摇摇头,用力回忆一番,还是想不起那人的名字,只记得是个挺热心的小伙子。
对,就是热心。
难怪会突然想起来,不就是因为人家心肠热乎吗?
如果那个年轻人还在,丰学民心想,自己今天出这么大个事,他肯定会在群里问:“丰哥,怎么了丰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你就尽管说,别客气啊!”
可惜啊,心肠热的人多半没有好报。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多管闲事。
“啧啧啧!”丰学民将烟屁股弹掉,还弹得挺远,又坐了好一阵,才站起来身来,自言自语道:“没事管什么闲事呢?把自己命都搭进去了,划不划得来啊?”
车已经被拖去修理——估计修不好了,丰学民拍拍裤子,向公j_iao站走去。
当他的背影越来越小,几乎融入斑马线上的如织人流时,一个五十多岁,衣着考究的男人来到他不久前坐过的地方,目光冰凉地看着他,直到他彻底消失在对街的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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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成亮是洛城一中的后勤职工,45岁,五年前失去妻子焦薇,和尚未起名的女儿,如今已经与一名离异的、有孩子的女人组成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