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捕皇差 by 樊落【完结】(9)

2019-03-24  作者|标签: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看到阿宝趴在风四怀里,冲自己得意地做鬼脸,燕奕满心的不是滋味,涩声问:「你家就在附近?」这三年他找过很多地方,却没想到风四会住在这偏僻乡下,这次若非剑清生病,他在这里多停留了几日,只怕他们又错过去了。
  方才那稍触即逝的牵手让风四心神一恍,三年未见,燕奕还是跟以前一样不修边幅,不过随意中隐透霸气,初识时的一幕清晰如昨日,燕奕淡紫双眸透过牢狱的栅栏注视他,带着野兽的噬戾和魅惑,让他沉醉……
  「爹爹!」阿宝的叫声把风四从回忆中唤醒,定定神,道:「我才搬来没多久,梅儿身子不太好,乡下比较适合养病,我刚才去拿药,阿宝就跑开了,他很调皮,不过心肠很好。」
  跟天下所有父母一样,说起自己的孩子,风四眼里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燕奕却听得满心苦涩,苦笑问:「梅儿?」
  「就是我娘!」阿宝人小鬼大,看出燕奕顾忌自己的爹爹,开始插话。
  燕奕伸过去想拉风四的手停了下来,那个娘字咬得清脆响亮,将他最后一丝希望也击散了,三年不见,风四不仅成了亲,还有了孩子,一家三口在乡下过着悠闲舒适的田园生活,可自己却一直在找他,一直都没放弃过希望……
  不忍去看燕奕脸上的惊异失落,风四慌忙转身离开,「我们出来了这么久,梅儿在家一定等着急了,就此别过。」
  燕奕在原地呆愣了许久,眼看风四走远,忙提气跟上,道:「我跟你一起去!」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了,怎么可以再放他离开?管他成没成家,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
  风四一愣,「跟我去?」
  「剑清最近生病,把盘缠都用光了,我一时联络不到天道的兄弟,现在正好遇见你,四儿,收留我们师徒吧。」也不管自己扯的谎有多烂,燕奕硬是赖了上去,阿宝立刻摇头,「不要!爹不要带大坏蛋回家!」
  「那你的清哥哥就要露宿街头了。」燕奕把倒霉的徒弟踢出来当挡箭牌,阿宝信以为真,转头看风四,风四显然不愿意,皱眉道:「寒舍简陋,无法招待贵人。」
  「四儿!」燕奕上前拉住他的手,小心翼翼恳求:「我不会打扰到你们,只住两天就好。」
  瞳眸深幽,闪烁着不确定的慌乱和祈求,风四硬起的心有些软了,轻声道:「你还是早些上路吧,我可以给你银两……」
  「住一天,一天也好。」他所求不多,哪怕让他们在一起待几个时辰也好。
  「爹爹,收留清哥哥和大坏蛋吧,留宿街头很可怜的,晚上这么冷。」阿宝软语相求,风四沉吟了一下,对燕奕道:「只住一晚,明天请你离开。」
  燕奕立刻点头,先住下再说,至于离开嘛,回头可以慢慢再商量。
  风四的家离客栈不远,独门小院,里面有三间木屋,打扫的很洁净,却十分简陋,唯一吸引人的是墙角叠放的几幅山水字画,笔功刚韧遒劲,令房间多了份墨香雅气。
  「都是我画的,生意好的时候也能卖出不少。」见燕奕凝视字画,风四解释道。
  燕奕讶然看他,「你……不做捕快了?」
  「手握不了剑了,不过做些轻松活倒不妨事,还好幼年曾跟先生学过一些水墨笔功,说不上高明,倒可维持家计。」
  淡淡话语在燕奕听来却重逾千斤,心口一阵气滞,皇后说替风四医好了剑伤,他以为风四还会在公门做事,即使不入公门,以他的身份,皇帝也会为他妥善安排一切,可是此刻看看这房子,还有风四身上的布衫,便知他过的有多艰辛。
  「四儿……」话语哽在喉中无法吐出,燕奕比任何人都知道风四有多珍惜睚葑,可是他却再无法握它,每天只靠摆摊卖画养家糊口,他的确跟以前不同了,那双曾闪动着自傲冷峻的眼眸变得圆滑淡漠,像精心雕琢过的美玉,虽华丽绚烂,却少了那份天然自成的清亮。
  门帘一挑,打断燕奕的思绪,出来的是位年轻女子,看到燕奕,皱眉问风四,「你怎么带外人回家?」
  燕奕想她应该就是梅儿,模样娇美,也算中上之姿,不过在燕奕眼中,只怕比母夜叉还要丑陋三分。
  「是一位旧知,路上遇到了,他想借宿一夜。」风四拿着药去了厨房,梅儿也跟着进去,燕奕听她小声埋怨:「这事你应该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不知风四是怎么回答她的,两人说话声音很小,听不清楚,燕奕看着家徒四壁,心里五味杂陈,回过神,见阿宝正仰头看自己,大眼睛转啊转,不知在想什么。
  晚饭很简单,口味也咸淡不均,燕奕闷头拨饭,心里正为风四叫屈,娶了个连饭都不会做的女人,就听阿宝在旁边抱怨:「爹爹,你今天菜做得好咸。」
  燕奕手一抖,筷子差点儿落到地上,觉察到燕奕的惊讶,风四道:「抱歉,我不太会做菜,你们将就着吃吧。」
  「不是啊,很好吃,不咸不淡,味道刚刚好。」燕奕连连称赞,四儿做的菜,就算把整罐盐放进去,他也会食之如饴。
  看着燕奕大口吃菜的模样,风四有些想笑,以前他独过时都是随便凑合,后来有了阿宝,才慢慢学着做菜,其实平时没那么难吃,是今天的巧遇搅乱了他的心,才弄错了盐量。
  饭后,梅儿说身子不适,先回房了,风四引燕奕去厢房,又去拿了被褥过来,问:「剑清呢?」
  「可能跟小豆丁去玩了。」不敢说徒弟被自己支使回客栈取行李了,燕奕随便应道,好在风四没多问,转身整铺被褥,从后面看着他消瘦身形,燕奕再也忍不住,上前将他轻轻环拥进怀里。
  感觉那冰凉身躯微微一僵,燕奕求道:「别动,让我好好感觉一下你的存在,这样就可以说服自己,我现在不是做梦,我真的找到四儿了。」
  双手环搂住风四的腰,将头贴靠在他的后背,属于他的体香让自己沉醉,也让自己心痛,燕奕轻轻触摸着风四的右手,腕上留有微浅疤痕,那是自己留下的,是仇恨和报复迷住了自己的双眼,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情丝。
  「这三年我一直在找你,想象着跟你见面后你会给我的惩罚,可始终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惩罚我,成了亲,有了孩子,用最残忍的手段把我推开,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连一条退路都不给我走?」
  炽热气息从两人紧密贴靠的地方传入风四心里,感受着燕奕的心跳,浑厚热流包裹着自己,一如当日他带给自己的感觉,过去了这么久,他以为自己可以忘了燕奕,现在才发现忘不了,他给自己下了世上最毒的毒药,让自己倾尽一生都无法消解。
  身子被燕奕转到怀里,双肩被按住,紫眸凝视,风四心下更乱,下意识去躲避,却觉双唇一热,清甜热烈的吻送进口中,燕奕的执着在牵引着他,勾起他久违的情思。
  燕奕的唇有些发颤,吻却热切而**,卷缠着他的舌,吮吸着,依附着他的感官,急促喘息声从两人相接的唇间传出,一瞬间,思绪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把身子,乃至整颗心都交托出去的一刻。
  「别恨我好吗?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右手,所有困苦艰辛,让我为你承担……」喃喃细语在耳边轻响,烈酒般沉醉了他的心房,让他心旌神摇。
  「爹爹,娘说心口痛,让你马上过去!」脆生生的话声在屋外响起,惊醒了正自**的二人,风四慌忙推开燕奕,快步出去,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已换成淡漠脸孔,道:「今晚你在这里住一夜,明日一早便赶路吧,梅儿身体不好,我不想惹她心烦。」
  「四儿!」再没回应给他,风四转身离开,房门关上,毫不留情的隔在了他们之间。
  「该死的小豆丁!」对那个故意搞破坏的小东西,燕奕恨不得暴扁他一顿,当然,照风四对儿子的疼爱程度,他这想法这辈子无法付诸行动,不过……相对来说,风四对妻子的态度就冷淡多了,看来他并不怎么喜欢那个女人,这就好办了,只要四儿心中有他,他就绝不会离开,死缠烂打也要留下。
  所谓下雨天留客天,次日大雨倾盆,让燕奕连留下的借口都不用找了,梅儿一脸的不高兴,不过看看风四脸色,便没有多话。
  燕奕的留下让午饭丰盛了不少,他一向对饭菜粗精很讲究,以前在天道饭菜不合口味时,会亲自下厨烹调,没想到当年的兴趣现在有了用武之地,心疼风四右手不灵活,哪舍得让他下厨操劳,燕奕自荐起灶做饭。
  同样简单的青菜豆腐,经燕奕之手烹调便风味别具,吃完一碟菜,阿宝意犹未尽,抱住风四的腿央求:「爹爹,大坏蛋做的菜好好吃,我们把他留下当长工吧?」
  这话真是深得燕奕之心,头一次发现小豆丁这么可爱,风四也笑了,摸摸儿子的头,「莫说傻话,我们家哪请得起长工?」
  请得起的,让他倒贴钱也无所谓,要不是碍于梅儿在,燕奕早把心里话端出来了,紫眸扫过,正对上梅儿投来的视线,她脸绷得紧紧的,满是敌意。
  大雨下午方停,一道彩虹斜挂半空,阿宝拉石剑清跑出去看彩虹,梅儿去城里看大夫,家里就剩下风四和燕奕两人,同处一室,两人都情不自禁想起昨晚一幕,燕奕没话找话说:「你很疼小豆丁。」
  「是啊,阿宝从小身子就虚,我又居无定所,他从来没什么朋友,现在认识了剑清,他很开心……」
  「喜欢那女人吗?」打断风四的话,燕奕问。
  风四一愣,没有接话,燕奕走过去,抚开垂在他额前的一缕秀发,缓声道:「这三年来,我经常做梦梦到你,开始是梦到你一身血污的被押在刑台上,每次梦中醒来,我都想追随你一起去,可是却不敢,因为我的生命里有你的一份,我不敢轻言放弃,后来皇后告诉我你还活着,我才觉得有了希望,梦到你,也是你身穿差服,笑傲对敌的模样,可是每次当我庆幸找到了你时,却发现原来只是一场梦……」
  「我以为过去了这么久,你可能早就忘了我。」风四抬起眼帘,凝视那对紫眸,轻声说。他跟燕奕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而且性多于情,他想象燕奕这种统领天下盗匪,敢跟皇兄对峙争锋的男人,不会把小情小爱放在心上,没想到他一直在找自己,可惜他出现的太不是时候……
  淡淡的吻落在唇上,打散风四的遐思,衣带已被拉开,燕奕将吻移到他胸前轻旋缠绕,跟着蹲下身,舔舐他腹下红痣,热流顿时涌向全身,风四只觉眼前一白,有短暂的失神,想推开燕奕,手指却不由自主绕上那一头青丝,剑眉微皱,抵御那份突如其来的冲击,看出了风四的兴奋和隐忍,燕奕舔吻得愈发卖力,跟着含住已半抬头的分身,吐弄起来。
  「别这样……」还不习惯白天跟人亲热,风四白皙脸颊透出不自然的红晕,头别到一边,发出急促喘息,不过**般的拒绝反而间接鼓励了燕奕,于是他把分身含的更深,粉红色的前端很快便溢出清液,在燕奕的取悦下飞快胀大,不消片刻便抽动着射进他嘴里。
  燕奕皱了下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没说话,咽了下去,风四脸色更红,斥道:「快吐出来!」
  「四儿的东西,我怎么舍得吐?」燕奕调笑着想替风四系衣衫,被他推开了,自行系好衣带,半响,愉悦神情化为平淡,道:「今日天已晚了,你再留一晚,明日一早离开。」
  燕奕神色一僵,不忍看他失望的脸庞,风四犹豫了一下,道:「你先离开,回头我去找你。」
  「你在找借口哄我离开吗?」觉察出异样,燕奕微眯凤目。
  「照我的话去做!」一瞬间,风四眸里闪过曾属于他的冷静精明,但锐光一闪而过,又化作平淡,缓和下语气,道:「我答应你,一定去找你!」
  燕奕笑了,这才是他熟悉的风四,坚忍、硬直,原来他的锋芒并未随时光消磨,而是暂时隐藏起来了,不再多问,燕奕道:「好,我在前路等你。」
  一夜无话,次日燕奕起来,收拾好行装准备上路,敲门声响起,风四抱着阿宝匆匆过来,道:「梅儿出了点儿事,我要马上赶去城里,你帮我照顾阿宝。」
  燕奕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孩子已被硬塞进了他怀里,看着风四远去的背影,再看看孩子,他正瞪大漆黑双瞳看自己,一脸警觉,「大坏蛋,不许欺负阿宝!」
  燕奕哼了一声,顺手把他挂在旁边墙上的挂钩上。
  「放我下来,大坏蛋,哇……」挂钩勾住阿宝的衣领,离地面颇高,阿宝有些害怕,叫了两声不见燕奕回应,哇的一声哭起来。
  吼声震天,燕奕被他哭得发毛,自问统领天道众匪都游刃有余,今天却败在了个小豆丁手里,忙以迅雷之势把他放到地上,央求:「小祖宗别哭了,是我的错。」
  哄了好半天,阿宝总算止住了哭泣,听到外面有叫卖碗糕的声音,抽抽搭搭说:「阿宝要吃糕糕。」
  只要孩子不哭,就算他想吃月亮,燕奕都会毫不犹豫地摘下来,二话没说,跑出去买糕,一种馅买了一个,分给石剑清和阿宝。
  有了碗糕,阿宝很满意,坐在门槛上一边吃糕一边看石剑清练功,忽然转头看看燕奕,犹豫了一下,把其中一个碗糕递给他,「阿宝最喜欢的豆沙馅,请你吃。」
  小家伙很聪明,而且不小气,对了燕奕的胃口,他笑笑,「你吃吧。」
  「我发现你这人其实也不是很坏。」阿宝眨眨眼睛看他,「如果以后你不叫我小豆丁,我就不叫你大坏蛋。」
  如果强盗头子不算坏蛋,那天下便没有坏蛋了,燕奕在阿宝身旁坐下,突然问:「那女人不是你娘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本能的,阿宝反问,但随即便发现自己说溜了嘴,慌忙将手里的半块碗糕塞进口中,怕他噎着,燕奕拍拍他后背,笑道:「我当然知道。」
  初时乍听风四娶妻生子,他心情激荡,没有深思,但很快就发现其中有古怪,风四对梅儿看似温柔体贴,却太过守礼,阿宝也很少去缠梅儿,整天像块牛皮糖一样跟在风四身旁,更重要的是,风四没拒绝跟自己亲热,燕奕知道风四的个性,他若真有了家室,绝不会再跟自己藕断丝连,果然一试之下,阿宝泄了底。
  「她是你后娘?」
  「后娘?」阿宝似乎不太明白后娘的意思,想了想说:「娘是爹一个月前领回来的,让阿宝叫她娘,然后我们就搬到这里来住,爹不让阿宝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你千万不要说是阿宝说的。」
  「不会。」燕奕紫眸里闪过笑意,他知道风四又在给自己惊喜了。
  阿宝的兴趣转到了在院子里练功的石剑清身上,一脸艳羡地问燕奕,「我想跟清哥哥一起练功夫,你教我好不好?」
  心下有了计较,燕奕反问:「为什么不让你爹教你?」
  「爹爹说练功太辛苦,我身子虚,会受不了。」
  那还是别练了,小豆丁是四儿的心肝宝贝,他可不敢像摔打剑清那样摔打他。
  「你如果教我功夫,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喔。」见燕奕兴致缺缺,阿宝转了转眼睛说。
  见孩子一脸认真,燕奕有些好笑,他统领天下匪帮,霸气自显,大家见到他或敬畏,或恭谨,即便石剑清跟他亲为师徒,也不敢有丝毫亲昵,突然遇到一个对自己毫不顾忌的小家伙,自有几分喜欢,心想不愧为四儿的孩子,单是一份胆量便是他人所不及,于是说:「那以后让剑清教你吧。」
  剑清少年老成,个性朴实,阿宝跟着他学武功,他自会悉心传授,而且两个都是孩子,即便阿宝受了伤,四儿也不会迁怒剑清,燕奕转念间便给自己铺好了退路。
  见燕奕允了,阿宝很开心,在心中大坏蛋也升为大大的好人了,拉他去里屋,风四平时写字作画的地方。
  「在最上面。」孩子指指墙角一个简陋书架。
  燕奕取下来,摊放在桌上,却是厚厚一叠字画,他一张张翻看,在看到其中一张时手突然停住了。
  牢狱中,囚犯靠墙而坐,红衣紫眸,正是他跟风四初识时的画面,笔功未必精湛,却画得十分传神,把他妖异邪佞的眼神勾勒得栩栩如生。
  「画的是你对吗?阿宝有一次偷翻,被爹爹骂,爹爹从来不骂阿宝,你伤了爹爹,你是大坏蛋!」
  一幅幅画像随燕奕的翻动展现出来,有荒店恶战的,也有雪山并肩对敌的,其中有幅画里他的眼眸化成银色,是他跟风四在殿上对战的那幕,地上血迹飞溅,睚葑落在血上,他的银眸里满是仇恨愤怒,原来那时的他早已失去了冷静,像无情困兽,把喜欢的人逼到绝境。
  原来这就是小豆丁敌视他的原因,孩子一定发现他是画中之人,才会经常盯着他看。
  画有十几幅,每一幅都画的很细致,看得出风四费了不少心思,他一直以为风四是记恨自己的,现在这种顾虑已经烟消云散了,如果记恨一个人,是不可能这么用心的去为他作画,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风四作画时的神情,淡然沉静,却充满执着。
  心情激荡,燕奕拿画的手微微颤抖,忽觉衣襟被拽了拽,阿宝仰头看他,「你伤了爹爹,为什么爹爹不生你的气?还让阿宝要乖乖听你的话。」
  燕奕笑了,「因为你爹爹喜欢我。」
  三年里心情从来没这么愉快过,好想马上见到风四,对他倾吐相思,又好想狠狠质问他,明明念着自己,为何却忍心不去相寻,思念千回百转,从午间等到傍晚,直过日暮,风四却始终不见转回,燕奕觉出不对,开始后悔早间没问他的行踪。

  第十章

  「小豆丁,你爹经常这么晚不回家吗?」
  「有时候会,不过都会托邻居照顾阿宝。」阿宝似乎对风四的早出晚归习以为常,吃了饭,趴在燕奕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师父,要不我出去打听一下吧?」石剑清心细,看出燕奕跟风四关系非同寻常,见他着急,便提议道。
  燕奕应下,石剑清走后,他也跟着出了门,阿宝他不放心交给邻居,索性抱着他一起去找人。
  市镇白天很热闹,晚间却显得有些寂静萧条,酒馆茶肆早早就打了烊,燕奕走了一路,居然没碰到一个人,耳听远处鼓敲一更,静夜传来,分外苍凉。
  正心烦意乱间,忽听前面传来细微脚步声,听踏步声息那人似乎受了伤,跟着另外几声脚步传来,步履轻浅,显然比之前那人的武功要高得多,僻远小镇上突然出现数名高手,燕奕心下奇怪,停下脚步,静观情势。
  很出人意料的,最先出现的竟是梅儿,她踉跄奔来,看到燕奕,不由大惊,「你怎么在这里?快躲起来!」
  话音未落,就被追上来的几人围住,手中寒剑向她袭来,那些人身着护院服,却下手狠辣,俨然匪类行径,梅儿很快便捉襟见肘,见她凶险,燕奕跃身上前,夺过其中一人的弯刀,手起刀落,鲜血尚未沾地,几人已尽数倒下毙命。
  初次看到如此凌厉的刀法,梅儿愣了好半天才回神,见燕奕一脸平静,阿宝还趴在他怀里睡得正香,仿佛刚才并非杀人,而是兴致所至的散步。
  「你是捕快?」冰冷问话,跟这两日在她家里嬉皮笑脸的那个男人判若天地,梅儿本能地点头,燕奕又问:「四儿在哪里?」
  「……贺家。」被燕奕冰冷眸光扫射,梅儿本要拒绝回答的想法闪了闪就消失了,道:「贺应天的府上,我们去追查线索,被发现了底细。」
  这几年附近乡镇屡有女子失踪之事发生,有暗报说与贺家有关,不过贺家是外戚,又是这里的士绅大户,州府不敢明查,只暗中派捕快搜罗证据,却次次都有去无回,所以这次她跟风四扮成夫妻,以己为饵,以期引贺应天上钩,却不料被发现了行藏,风四护她逃出来,自己却被困在贺府。
  假扮夫妻,还故意在自己面前做戏,燕奕气的牙根直咬,不过现在顾不得追究风四的隐瞒,忙问:「贺应天是普通乡绅,怎么会豢养江湖中人做打手?」
  「贺应天早年游迹江湖,有一身好武功,所以家丁们也个个会武,有些只怕还是官府通缉的盗匪,足有百十人,我给州府六扇门的同行留了应急暗号,却不见他们行动,怕是出了意外,所以打算去县衙搬救兵。」
  「县衙官差跟贺家坑瀣一气,你去是自投罗网。」贺家坐镇乡里,不跟官府有交往是不可能的,说不定整个县衙都被收买了,见梅儿面露狐疑,燕奕懒得解释,掏出袖中联络用的火信,抛入空中。
  「这是天道的符记,你……是天道的人?」看到腾向空中的银花,梅儿一脸震惊。
  石剑清很快赶了过来,他虽然年幼,但在燕奕的教导下,武功已然不凡,燕奕向梅儿问清了贺家所在,吩咐石剑清立刻去天道在附近的分舵拉救兵,天道虽然受朝廷招安,但其中运作不变,石剑清接了燕奕的信记后领命而去。
  「带我去贺家!」燕奕声音低沉,透着金戈铿锵之气,梅儿不敢反驳,乖乖带他来到贺府。
  从外面看,贺府只是普通宅院,不过墙围高立,上面还嵌有铁蒺藜,燕奕内功深厚,听到有打斗声自里面传来,忙飞身跃上围墙,在铁蒺藜上轻点,跃入府中,顺响声源处寻去,梅儿被他远远落在后面。
  府邸幽深宽大,燕奕奔进中心围院,但见院中火把闪亮,剑烁迅疾,数十名护院个个手持利器,将风四围在当中,他素衣上血迹斑斑,不知是对手的血,还是自己的,燕奕只觉热血上涌,跃身上前,夺过其中一人手中利刃,反手将他斩于剑下,跟风四并肩而立,只见正前方立着一位阔背壮汉,目光如炬,颇具威严,想来便是贺应天了。
  燕奕的突然闯入给风四稍作喘息的机会,不过看到他怀里抱着阿宝,剑眉微微皱起,在镇上月余,他已把诱饵下得稳稳的,只等最后收线,燕奕却偏偏在这关键时刻出现,他明知不该心软留下燕奕,却架不住他央求,结果被贺应天察觉,现在这家伙还敢带阿宝一起来,孩子被伤着怎么办?
  燕奕故意忽略了风四责备的眼神,看看他持剑的左手,沉声道:「你且休息,让我来。」
  长剑挥处,一颗首级已随剑光旋了起来,随即剑随腕动,一剑三式,近前几名护院瞬间血溅当场,燕奕武功原本高于风四,又剑走狠厉,护院们被他逼得节节败退,风四跟他并肩对敌,眼见那对紫眸慢慢化为银色,跳跃火光中妖异非常,不由心神一恍。
  乱战中突然有人叫道:「快看,他是银眸,莫非是天道首领?」贺家豢养的护院里有许多曾是盗匪,虽不曾见过燕奕的模样,但都知他双目银辉,眼见此人凶猛难挡,又是银眸,便有人惊叫出声。
  贺应天私自扣押女子为其玩乐之事被风四查出,被迫之下只能杀人灭口,本来见他武功颇高,又走溜一个,还在担心狙杀差人日后会有麻烦,此刻听到有人喊出天道之名,正中下怀,大喝道:「盗匪敢入民宅烧杀抢掠,杀无赦!」
  听了此话,护院们又一拥而上,却在这时凌空响镖飞过,将其中一人穿喉而过,与此同时,数道身影从外面掠入,却是石剑清搬救兵来了。
  贺应天自身练武,自然知道对方武功底子,见个个身手不凡,不由暗自心惊,叫道:「把盗匪通通拿下,送交县衙!」
  天道中人虽都已归顺,但常年养成的跋扈依在,听贺应天出言不驯,纷纷看向燕奕,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大开杀戒,换作平时,燕奕自不会含糊,不过现在行藏已露,风四又是官差,自己若命手下动手,日后只怕他不好跟上头交待,于是眼望风四,等他决断。
  风四瞪了燕奕一眼,虽然对他擅作主张有些不快,不过也知他是担心自己,刚才自己一人对敌,还真有些吃不消,现在虽然情势尴尬,但总算暂时解除了危机,他正想让燕奕的人先退下,忽听脚步声传来,庭院大门打开,一群人鱼贯而入,正前方是县太爷,衣服有些不整,显然是被人匆忙拉来的。
  「盗匪猖獗,居然敢在本官治下滋事,来人,全部拿下!」
  县太爷发了话,衙役们立刻气势汹汹掏锁链上前拘人,梅儿忙掏出符令,道:「我是州府捕快霍梅,贺应天暗掳民女,私藏府中,我是来奉命查案的,此乃凭证。」
  知县接过令符,扫了一眼,扔到一边,哼道:「敢伪造官府令符,罪加一等。」
  霍梅还要再说,已被官差上前抓住,她是公门中人,无法硬拼,只能束手就擒,天道这边却唯燕奕马首是瞻,衙役们见这些人个个粗猛凶悍,也有些怕,不敢上前拘拿,情势陷入僵局,燕奕想了想,将手中长剑扔到了地上。
  小小的县衙大牢他还没放在眼里,现在多起冲突,只会让四儿难做,毕竟差人办案要照程序一板一眼来,日后别没告倒贺应天,反被他倒咬一口。
  见主子弃械,天道中人个个惊讶之极,但仍旧照做,这时一位白发老者在仆人搀扶下走出来,却是贺应天的父亲,告老还乡的贺侍郎,县官慌忙上前向他行礼,贺应天见此刻局势扭转,眼神扫过风四,手中单刀突然向他砍去。
  风四手中握有自己的把柄,若是泄露,自己命难保全,现在正好趁机杀了他,到时将罪名推到匪贼头上,一石两鸟。
  风四已收回佩剑,忽见贺应天刀锋落下,正要反击,眼前人影一闪,燕奕挡在了他身前,钢刀劈在燕奕肩上,顿时血光四溅。
  「燕奕……」风四脑里紧绷的弦在血色中断开了,禁锢许久的理智樊笼打开,释放出里面凶狠残暴的戾兽,就像那日的冷宫,什么都不想,只想杀人,以平复心中那份仇恨。
  睚葑短剑自右袖挥出,架在贺应天的脖子上,暗算失败,贺应天却很镇定,扔掉手中钢刀,挑衅地看风四,那边贺侍郎急忙对县官道:「差人面前还敢行凶,果然是十恶不赦的匪贼,大人还不快将他们通通拿下!」
  无视围上来的官差,风四血红目光直视贺应天,贺应天粗眉一横,低声冷笑道:「还不放下剑束手就擒,否则单一个结交匪帮的罪名你就担当不起!」
  风四不答,左手掏出令符,亮向众官差,森然道:「御令在此,见令如见君,谁敢放肆!」令符在火光下耀出绚烂金辉,令上一个御字清晰可见,众人被风四气势所慑,竟无人敢再近前一步。
  「那是假的,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匪贼拿下!」见县太爷也面现犹豫,贺侍郎大怒,沉声喝斥。
  「你是捕快,纵然皇命在手,也不可以随意杀人……」嗅到了风四身上逼人的杀气,贺应天开始胆怯,但仍觉风四会顾及身份不敢下手,谁知话音刚落,便见风四墨瞳里冷光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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