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表情,我见过,于是无意识的叫出了口:“不归……”
他的表情一滞,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然后头一撇,哇的吐出一大口黑血。我一下子清醒,浓浓的血腥味直冲肺腑。我忍不住想要呕吐,连忙退了出来,干呕了半晌才慢慢挪到了柴房。我挨着门,白着脸说:“心尘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叫大夫。”
躺在柴草堆上的心尘对着颤巍巍的烛火冷笑着。吡啵一声,灯灭了。
我没有勇气再进柴房,似乎那里面的就是君不归。但是我又很清楚,那不是君不归。
君不归总不能自己拍自己一掌吧。
最后,因为担心心尘,还是端着清粥小菜去看他。
柴房里黑暗一片,从隐隐的药味看来应该睡下没多久。我借着月光坐在心尘的身边坐下。睡梦中他的眉头轻蹙,像是被什么梦靥困住。我揉着他的眉心,他猛地抓住我的手,死死地不肯放。
过了许久,他的眉终于舒展开来,嘴角甚至有了浅浅的笑。
鬼使神差的,我吻了吻他的额头。吻完之后如遭雷击。
我、我这是怎么了?
第二十六章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你是我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第二天,鸡还没有打鸣,我却早早的醒了。因为一个梦,让我汗湿全身的梦。
梦里,君不归悲戚的眼神死死地看着我,让我呼吸困难。然后,他忽的微笑,就是以前的那个让我死而无憾的微笑。我以为他要走过来抱我,谁知他却伸着手狠狠地掐着我,嘴里不停地说着“为什么”。最后的时候,他还是放过我了,只是浅浅的笑变得异常潋滟,有绝望有心伤,看得我肝肠寸断。他转身要走,我撒开脚丫子狂追,可怎么都追不上。我想问他是不是真的只是在玩我。可是一阵白光闪过,他消失了。我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寻他,最后看到了一个金灿灿的身影。我欣喜若狂,一路追过去。他也悠悠转身,只是,金光退去,他浑身浴血。我吓得一个哆嗦不敢乱动,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眨眨眼,他依旧面无表情的站着。我哆嗦着靠近,隐约听到他颤抖着说:“兮儿,我爱你……”
多么诡异的梦。我擦擦顺着额头流下的汗水,暗自庆幸,这只是梦……
可也忍不住去想,若是他真的玩我,我会怎样?崩溃?自杀?
若是他浑身浴血生命垂危,我会怎样?拼命救他?随着他一起去死?
若是他说,我爱你,我会怎样?应该会感动的痛哭流涕吧……
想到了心尘。淡去的月光掺着隐隐的日光,我缓缓地踱向柴房。
可是,柴房里没有人。柴草好好地铺着,被褥也整齐的叠着。这会儿他会去哪儿?我担心他,于是四处寻找。
到了柴房后面,走了几十步,听到云飞瀑的轰轰水声。我走近,水雾腾起气势磅礴。
我感觉丝丝冷气,但也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视线正落在我的身上。
我抬头,隔着朦胧水雾,看见了站在飞瀑突岩上的人。谪仙一样立在当地,飘渺的水雾包裹着他,让人如临仙境。
我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嘴里呢喃:“君不归……”
我能看见他脚下岩石上的斑斑血迹,以及他白衣上沾着的刺目血红。
我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颤,抖着嗓子问:“你、你把心尘怎么样了??”
隔着水雾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的声音却是比这飞瀑还冷上三分:“怎么?你担心他?”
“你到底把他怎么了??”我冷静下来质问。我能感觉到我心里的腾腾怒气。
他飞身下来,巧巧的落在我的身边,姿态轻盈让人移不开眼。
他抓起我的手,心疼的问:“为什么穿这么少?生病了怎么办??”
我猛地甩开他,止不住的后退了两步,气的浑身发抖。
又这样!!又这样!!不咸不淡,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漫不经心但一切都必须由他主宰,其他人就似蝼蚁那般可有可无。
君不归微微蹙眉,眼下那颗朱砂泪痣像是沾了水,荧荧的闪着光亮。他发白的唇轻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我不想听,指着他的鼻子扯着嗓子吼:“你他妈还是不是人??你是杀人魔王吗??心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他还是个孩子,他只不过想救你,你为何还要杀他!!”
我努力调整呼吸,继续说:“如今,他已经受了你的蚀心掌,时日不多了,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你怎么可以这样心狠手辣?!!你不是人!!”
吼完了,我愣愣的看这君不归。他嘴唇紧抿,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漂亮的眉毛拧成了一股。也对,被人这样骂着,自然是很愤怒。再说了,他可是高高在上无可匹敌的君不归啊!!
“所以说,一个毫无关联的人的命,你也可以这般上心??”他问。
我瞪着眼睛,尽量无视他的凄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有什么权利剥夺他的命??”我说的冷静,字字如刀。
他深呼一口气,捏紧了的拳头挥了出来,在离我的脸只有一毫之处刹住了。他闭上了眼,然后轻吐出气:“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我嗤笑:“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你是我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瀑布的声音大的可怕,掩去了我混乱的心跳以及失了节奏的呼吸。
他后退一步,什么话都没说,纵身一跃,消失在了瀑布之后。
也不知站了多久,有人将我抱起来。我缓缓睁开眼,是满眼心疼的忘忧。
他问:“怎么一大早跑这里来了?”
“不想睡,就起来了。”
“那为何要哭?”
我苦笑:“有么?这是水汽啊,不是泪。”
自那以后,我病倒了。说是风寒。
吃了几幅药,然后浑浑噩噩的应对着时常疯癫时常正常的忘忧。这样,一个盛夏就这么弥散了。
转眼又入秋了。
我与君不归的初遇,就是在入秋的时候。那时的他对我无微不至,什么事都舍不得让我做,温柔的给我上药披衣服,最喜欢把我抱在怀里,然后轻轻地吻我。偶尔还喜欢诱惑我让我主动献吻。
他还说过,要在武林大会结束后,就两个人,相伴回兰斯城……
可这些都是过去啊!
春困秋乏夏打盹,我软骨头的躺在贵妃榻上,手里捏着那支金步摇。听这里的一个小丫鬟说,这簪子的样式是前朝的,并且是皇族才能佩戴的,一般人不会有也不可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