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穆将车停在路边,挡风玻璃前走过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身后大约是子女儿媳,手里抱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孩,那餍足笑啊,何其的令人艳羡。
他们的,简单的,平凡的幸福,于程穆而言,无比遥远。
她永远只能是旁观者,在一边可耻的偷窥别人,回到自己的人生里时,又是一片黯淡。
连叹息都觉得累,程穆再次发动车子,漫无目的的行驶在街头,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小区楼下。
抬眸仰望,她的家,不,并不能称为家,只能算栖身之所的对面,亮着灯。
她在家?
程穆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打开车门下车,朝那栋楼走去。
搭上电梯,电梯壁反- she -出程穆瘦削的身形。她念起那晚和付妍青的遇见,还有对方熨帖极的怀抱和唇温,心间莫名的就有些痒,不自觉的抚上唇角,一下一下的摩挲,似是在回味。
她不知道酒量差劲透,醉酒了还喜欢往人身上黏的付妍青记不记得当晚的细节,但她都记得,清楚的记得每一寸的感官刺激。
也是在那一刻,她发现,她居然也能够全心的快乐,不带任何负累和伪装,轻松至极。
“付妍青。”
程穆狭长的美眸微眯,低声道出这三个字。恰好电梯到达九楼,程穆抬步走出去,到门口时,望着付妍青家的门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进屋。
而此时的付妍青,刚吹完头发,听着广播里的情感节目,百无聊赖的在厨房里转了圈,打算冲杯奶茶。无奈奶茶粉已经用完了,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果汁。
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估算时间差不多,付妍青将广播频道调去常听的节目——“素言”。
“本期主题——邂逅。”
“飞鸟和鱼”的背景音里,女主播温婉的嗓音在这躁动的夏夜轻而易举的抚平了付妍青心上的褶皱。
付妍青好心情的眯了眯眼,捧着玻璃杯去阳台,半倚在栏杆上,跟随广播哼不成调儿的曲子。
等把果汁喝的差不多见底,“素言”也快结束了,付妍青收起慵懒的姿态,打算转身回屋,却不想一转脸便撞见了程穆。
对方手执一杯红酒,左手手肘支在栏杆上,掌心撑住脑袋,唇角带了似有若无的笑意,就那么歪着头看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付妍青眉心一跳:“程,程总监?”
“恩。”对方轻应了声,那如同猫咪般慵懒的姿态隐在夜色里,说不出的挠人心尖。
她怎么就忘了总监的家就在隔壁!
付妍青暗自懊恼,实在找不到话接下去,正要走,又听对方再说:“刚才的节目叫什么?”
“素言。”
“主播的声音很好听。”程穆抿一口红酒,如是说。
“我更喜欢她讲的故事。”
像是找到同好,付妍青难掩欣喜,干脆也不走了,倚在栏杆前,面向程穆的方向,姿态放松的如同在和旧友聊天。
“她以前是歌手。”
“怎么转了行?”
“想过更自由的生活吧,就像歌词里唱的,自由自在的来去,不受拘束,不需要给观众陪笑甚至出卖灵魂的生活。”
能过想要的人生…………
“真好。”
程穆显然有些醉了,本总是清淡的面上显露出哀凉,她在笑,却比哭更扎付妍青的心。
“程总监,你还好吗?”
“没事。”程穆饮尽杯中液体,猩红的酒液从嘴角下滑,流进她白皙的脖颈,直至锁骨。
付妍青也不知怎么的,只觉得回忆里有些不该跑出来的画面在翻涌。
程穆的低吟,程穆的颤抖,程穆抓紧她手背时,传递的熨帖温度…………
呼——付妍青呼出口气,按按太阳- xue -,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
而那份窘迫,一分不落的看进了程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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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深夜,付妍青还是没法安然入眠,枕头上沾染的不属于她的味道扰的她心底很乱。
最后,付妍青放弃了入睡的想法,起身去倒了杯冰水,打开“素言”节目主播的部落格,浏览上面的留言。
十多分钟前,一条来自“橘色的鱼”的发言吸引了付妍青的注意。
“歌词里唱的自由自在的来去似乎很难实现,飞鸟翱翔天际,鱼畅游水底,两者隔了最遥远的距离,谁也无法走向彼此,逃不开注定的宿命。”
多不留情面的回复!
付妍青关掉部落格,饮尽杯中的冰水,心间的郁结一寸寸凝结,久久得不到疏解。
她在想飞鸟和鱼的故事,既然注定远隔天涯,为何要开始?
“素言”的主播在红极一时时隐退,潇洒的结束歌手生涯。
她呢?有没有类似的勇气?
程穆呢?囚困在厚重壳里的程穆呢?
她记得程穆方才感叹的那句“真好”,何其的低沉哀婉。
现实里的她们,何尝不是故事里的飞鸟和鱼,身不由己。
☆、工资条
一夜辗转难眠,付妍青望着镜中略显憔悴的自己,提了提生出细纹的眼角,叹息。
果然年纪渐渐大了之后就容易胡思乱想,究竟在纠结些什么,往往到了最后也没个明确的结论。
加厚了底妆,付妍青整理好衬衣领子,去厨房拿了几片面包,热了杯牛奶,简单吃过早餐后,下楼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