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在潭道:家兄残疾之后,便一直偏居于别院,成婚之后,更是不理俗物。对外隐瞒病情本非难事,可如意帮既然知悉南宫姑娘进了龙家,疑心一起,势必追根究底,因此借了吊唁之名,家兄便无法避而不见。真到那时,再无从隐瞒,将来传扬出去,只怕不只是如意帮会生贰心,简直是后患无穷了。”
他一番解释使我洞悉厉害关系,只是诺大山庄为何单单请我来假扮。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疑虑,龙在潭又道:“若是其他男子冒充家兄,实在是不合礼数,况仓促之际,又事关机密。若今日南宫姑娘赏脸玉成此事,龙家永感大德。”
即便我应允,此事又谈何容易?
龙在潭听我口气松动,心头一宽:“南宫姑娘,你的金针术,可谓天下无双,我大嫂的易容术,却也是独步武林。”“同是世家之后,家兄的那份优雅尊贵,南宫姑娘本身就带着,根本不用刻意模仿,换成旁人,不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么?”
众人的目光此刻集中在我一人身上。我还有其他选择么?
——
我跟着殷若水进入卧房,心底倒也有几分好奇。看她能把我变成什么样子。
殷若水递过来一领崭新的白色贴身长衫:“先换上吧。”
我接在手里,见她没有回避之意,便没有动作。
她醒悟过来,微微一笑,转过身去。
换好衣衫,轻轻一咳,她回过头来。
指了指旁边的坐椅。我坐了下来。
她解开我发带,头发散落下来。
她站在我身后,拿起梳子一下下梳理着我的头发。然后,她的手慢慢穿过我的发丝,轻轻拢起,重新束起。转到身前,细致的打理额前和两鬓,有那么一两次,手指擦过我的脸颊。
我闭上双眼,她的手在我额头、面颊、鼻梁上涂抹。在她提笔为我画眉时,我知道我们一定非常的贴近,她呼出的气息轻柔地拍打在我的脸上。
最后,她拿过外罩长衫,替我穿戴整齐。用眼睛上下打量,微微颔首,凝目不语。
我问:“这便就好了吧?”
殷若水不答,只是痴痴的瞧着我,但当我和她目光接触时,我发觉,她目光所及,并非当下,而是心驰远处,不知飘向哪里。这一刻,我有想马上看到自己模样的冲动。
当我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的表情很难用言语形容,我甚至看见龙在渊的双唇一动,那声“大哥”几乎脱口而出。
小椴取过一面铜镜,我终于看到了自己,或者说,看到了从前的龙在江。
肤色苍白,脸庞瘦削。一袭华贵金衣,端坐于轮椅之中,点尘不惊。
世界上的事真是奇妙。我以别人的身份进入这里,没想到还要再去扮成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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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山庄之外。
我坐在中间,龙在潭、龙在渊兄弟二人分立我的左右。
远远望见一队人马往山庄而来。
龙在潭的手在椅背上轻轻一拍,我抬起头,见他神色严峻,嘴角微微抽动。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
那队人马已来到眼前。
最惹人注目的便是当中那顶轿子,不用猜,里面的人必是萧帮主。
轿子一落地,跟在轿旁的一男一女便翻身下马,立在左右。
那男子身姿挺拔,五官俊秀,神情间颇为桀骜不驯。
那女子一袭粉红色纱衣,眼睛以下遮了一层黑纱,但见她长眉入鬓,凤眼含春,可以想见,必是个美貌的女子。
只见她向四周扫了几眼,对轿内道:“师父,我们到了。”声音娇媚。
轿帘一掀,萧帮主走了出来,虽是年近花甲,但精神矍铄,气度不凡。
我们三人上前见礼。
萧帮主用眼睛上下打量我:“前次相见,还是逢你大婚之喜,今日再见,贤侄风采不减当年,老身甚感欣慰。”又对我三人叹道:“师兄辞世,实属憾事,但三位公子俱是人中龙凤,山庄后继有人,聊慰人怀。”
转头对着那一男一女:“杰南、佩儿,过来见过三位世兄。”
那女子走到我跟前:“见过大公子。”一边说话,一边摘下面纱。
她这本来面目一露,众人均觉眼前一亮。
见她肤色白皙细腻,瓜子脸庞,鼻梁秀挺,嘴唇圆润。
说话时,眼波流动,更增风致,脸上带着笑意,露出一对酒窝,自有令人心动之处。
我尚未开口回答,她的眼光已经越过我,望向我身后。
我偏过身子去看。众人也随着她的目光,一起望去。
从山庄的正门到这里,有一道石阶。
殷若水沿着石阶缓缓走下。
在她离我尚有一段距离时,我把手伸向她。
殷若水牵着我的手,迈下最后几节阶梯,站在我身侧,与佩儿只数尺之遥。
两人均是绝色佳丽,只是一个艳若桃李,一个冷若冰霜;一个妖艳妩媚,似有万种风情,一个秀美绝俗,清丽不可方物。
我忽然有种感觉,今天的焦点不是龙家兄弟,也不是萧帮主,而是佩儿和殷若水。
佩儿揭开面纱的那刻,龙在潭和龙在渊的神情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萧帮主对这位义女似也宠爱有加,就如同一个慈爱的长者对着满意的后辈,怎么看都是欢喜。沈杰南眉宇间的桀骜不逊渐渐被眼睛里的似水柔情冲淡,而且面露得色,象是对众人暗示着他俩之间的非比寻常。
而当殷若水出现时,沈杰南微微一怔,龙在渊倒是嘴角一翘,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
——
一行人进入大厅。
佩儿看起来很是有些高傲。但与殷若水的不同。殷若水是宠辱不惊的遗世独立,而她,是目中无人的惟我独尊。
她落座后,始终微昂着头,嘴角挂着一丝满不在乎的笑意,一副不将旁人外物放在眼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