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毒蛇的蛇信子已经舔上了肌肤。
她的世界却一片空白。
手抓入土地,指甲碎裂,指尖渗出血,痛感麻木。
剩下的,是满心的不可置信和荒唐。
她最后还是被人救了,在巨蛇即将吞她入腹时,一位禅隐谷的小和尚带着人来了,救了她。
此后的岁月,她寻遍山河,都没能再见到王卿文和无双。她将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放于竹篮,送到了素女宗前,之后回到了村子里。
找不到,那就等吧,王卿文可是孝子。
人的寿命那么长,她终究是等得到他的。
隔着时间回忆往事,什么都带了些雾,显得模糊。但有些东西却又清醒,王卿文那时张嘴跟她说的三个字,大概,是对不起吧。
可是,我不原谅你。
......
一顶轿子摇摇晃晃穿过山路,跋山涉水,颠簸了几千里,终于回到了故乡。
抬轿的车夫用袖子擦汗,明明累的汗流浃背,但是脚步踏入这林子时,整个人又觉得凉飕飕的。
那种凉,简直渗入了心里。
“大人,是这里么?”
“这林子雾气也太重了,大人,你确定我们进去不会迷路么。”
轿子里传出一名中年男子的声音,醇厚温柔:“嗯,就是这里,往前走就是了。”
车夫们虽然很害怕,但都鼓起勇气,往前踏出了一步。
雾气下,月光显得很透,树影重重,颇为y-in森吓人。
寒鸦扑翅,横掠而过,这样轻微的动静也把众人吓得不轻。这林子越是往前越是诡异,直到发现深处的树上都挂着一些蚕丝后,车夫们更加震惊了。
微薄的月光里,那些丝线都白得叫人头皮发麻,一条一条垂下,勾勒成曼妙身躯,像腾空的女鬼。
“大大大大、大人,我我我怎么感觉这林子不太对啊。”
轿子里伸出一只手,扶开车帘,里面的人探身往外看了一眼,皱眉:“我隔了那么多年没回来,这里倒是变了很多。”
车夫们不敢往前:“大人我们还要往前走么。”
他安慰道:“没事的,继续走吧。”
只是他这话一说出来,突然一阵妖风刮过,隐隐约约血腥腐朽的气息传来。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然后,那些掉挂的银丝,发了疯一样扭动起来。
“啊——!”
一位车夫甚至来不及尖叫,一根银丝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整个人面色发青往后仰,死不瞑目。
“死人了!”
另外三人都发出惊恐的大叫,也顾不上抬轿了,放下轿子就想跑。
只是没人能跑得掉,满树林的银丝层层把他们裹住,形成三个巨大的茧,悬在空中。
咚。
轿子猛然落地,震得轿子里的人一阵头晕。他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感觉轿子被什么东西悄悄抬起。许多根细长的东西穿过车帘到了他的脚下,像蛇一般。
“这、这是什么。”
最开始的那阵妖风又起。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衣裙翻飞的声音。
月色下林间的迷雾,一点一点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散开,消融天地间。
长及脚踝的黑发拂过青Cao,她的衣裙红如当年。将平日里做伪装的面具撕下,露出那张不老的脸,漆黑的眼,殷红的唇,肤色惨白,风华不减。
一步一步,带着杀机。
她靠近那个轿子,脸上扬起近乎疯狂的冰冷笑意。
驱动着这满林子用她鲜血养成的银丝,一根一根钻入轿中。
她要穿过他的眼睛耳朵,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要穿过他的皮肤,刺烂他的血肉,在骨头上凿出一道道痕迹。
她要——
她猛地揭开车帘,想要看看他惊恐的脸。
在看清轿子里的人时,脸上的笑容却僵硬了。
不是记忆里那个笑容干净的男子。
却也是另一位故人。
故人曾经白嫩的皮肤如今干枯到可怕,脸上沟沟壑壑,老穿着却鲜艳,青色的长裙。
同最后一模一样的装扮。
王姨静静看着她,刹那刻骨的冰冷蔓延四肢。
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很多人在朝这里靠近。
无双坐在轿子里,眼角的皱纹成堆,用一种半嘲不嘲的目光看着她,同情或者怜悯。
怜悯?
王姨后知后觉笑了起来。
她凭什么要她的怜悯,这么一个贱女人有什么资格怜悯她。她的手指掐上她的脖子,一点一点收紧,无双的眼睛自始至终不曾变过,嘲讽地、同情的。
王姨轻声道:“不能杀死王卿文,杀了你也是可以的。你真以为,他们可以抓的住我么。”
红裙的女子眼角诡异地生出纹路来,蔓延了半边脸。
无双没说一句话。
谢柯他们举起火把慢慢靠近。
有人见状急了。
“住手!”
“妖妇,今天你是逃不掉了。”
他们一个个挥剑上前,却都被银丝缠住,不得动弹。漫天的银丝成了一个屏障,阻挡他们的步伐。在这里,真如王姨所说,他们并不是那么容易抓住她的。
弟子们纷纷绞尽脑汁想办法,不知如何是好。
银丝猖狂,很难对付。
眼看着无双的脸一寸寸白了下去,每个人都急成热锅蚂蚁。
谢柯却不急,他偏头看沈云顾,沈云顾也不急。
他们再等。
终于琼初从黑暗中站了出来。
月色破开了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