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兴地恨不得跳起来,把篮子小心翼翼掀开,然后一个雪白的东西突然扑了上来,直接咬在了她手上。
瞬间牙齿刺入血肉,她的眼泪啪叽掉了下来。
“好痛。”
她咬牙,把这团毛茸茸的东西扯下来,手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
冰天雪地里。
她蹲身,和那个白团大眼瞪小眼。
小狐狸的眼睛居然是红的,清润有水光,明明很凶恶的表情,但它的眼睛,却给她一种楚楚可怜的错觉。
这个时候,谢柯听到了仿佛这个世界发出的声音,来自天上,来自那个女孩的内心。
狐狸龇牙咧嘴,她也对着狐狸龇牙咧嘴。
女孩心道:楚楚可怜的又怎样。你今晚还是我的盘中餐。
只是她还是没能吃成狐狸。
她水都烧开了,正准备拔毛,外头一个丫鬟却突然叫了她一声。
她将手在衣服上擦干,往外走,看见丫鬟后,左看右看,然后道:“孙姐姐,阿嬷么?”
阿嬷是她的n_ai娘。
一般这个时候,阿嬷都会回来和她一起吃饭的。
丫鬟的外貌在这个世界里看不清。
世界被雪覆盖,所有人的身影都单薄得看不真实。
丫鬟的声音他也听不清。
只知道她走后,贺青一个人在雪地里站了很久。
久到青丝覆雪,整个人像是个冰人。
久到肢体都麻木了。
谢柯才听到她内心的声音。
“阿嬷,为什么不要我了?”
她回屋子,水在锅里,狐狸在笼子里,但她没有任何心情。
她走到狐狸的笼子旁边,失魂落魄地蹲了会儿。
然后眼珠子认真看着狐狸,轻声说:“你大概是真的很不讨人喜欢吧,大冬天的,别的狐狸都有家,都有窝。就你一人傻不愣登的,还出来找东西吃。看吧,又被我抓了,别说找东西吃,你不被我吃都算好的了。”
雪白的狐狸,眼神都不屑于给她,扭头用舌头舔着身上的伤口。
贺青看它,越看越觉得这只狐狸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
越想越觉得自己也和它一样了。
“唉。”
她沉重地叹了口气。
把笼子打开,把狐狸揪出来,这个天气,等了那么久,水温也下去了。
她用本来打算炖狐狸的一大锅水,给狐狸洗了个澡。
狐狸张牙舞爪,气的不行。
她被溅了一身水,也气的不行。
但是她真的太孤独了。
这一天真的好叫人伤心。
一直照顾她的阿嬷突然就回乡下,再也不来了。
她需要一个伴。
而好巧不巧的,她刚好捡到一只狐狸,虽然这只狐狸又咬人,又乖张,但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抓了它,还想煮了它。
更巧的,他俩都没人要。
两个可怜货待在一起过一晚也是挺好的。
夜色降临,冬季冷月映着深雪,一地流光,屋门打开着,北风呼啸而过,带着翻滚的雪粒子,吹白了少年头。
吹白了少年头。
白茫茫雪粒覆盖了一切。
画面逝去,变淡,变遥远。
然后又清晰,重现。
出嫁的那一晚。
大红的蜡烛已经燃了半边,她试穿嫁衣后,就不想再脱下了。镜子里倒映出自己的容貌。
她有些陌生。
原本的绝望、焦躁、苦闷,事到临头,反而化为子虚乌有。
她的内心平静到空无。
她从抽屉里翻出很早以前用泥巴捏的两个小人,一男一女,唯一的区别是头发。
年幼时分,总是没心没肺的时刻要多些。
阿嬷离开那一年的雪很深很重,但冰天雪地里,她却邂逅了,终此一生,最为重要的人。
只是,从此以后,大概山河万里,不复相见。
贺青在镜前补妆,口抿红纸。
谢柯在旁边看着,往门外走过去。
那副画上的情景好像就发生在这一晚。
那只狐狸呢,该到了吧。
他往外看,外面只有大红的灯笼,在风里转着圈。
谢柯漫不经心想,所以呢,这一次会是什么。
生?不太像。
老?不可能。
病?或许。
死?或许。
爱别离的话,如果贺青嫁于他人还说得一通。
求不得,论不上。
当画面变得越来越清晰时。
谢柯知道,那只狐狸来了。
他回到贺青的房中。
听到了清脆的重物落地的声音。
贺青手里的镜子落下,碎了一地,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前方。
旧时爬山虎悄悄屾生长上墙,墙头的白衣少年笑的明媚而灿烂,血色的眼眸里仿若承载星河万里。
她呆呆地看着他。
他朝她招手,从墙上跳了下来,白衣翻飞像一只大鸟。
她急切地走过去,和他窗户前见面。
还没说话,她笑,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少年很嫌弃:“你还是那么爱哭。”
她用嫁衣擦掉眼泪,“废话,要你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你能不哭?”
少年继续嫌弃道:“什么破假设。”
那时的感觉太微妙了。
明明心情那么轻盈温暖,但眼泪就是止不住,贺青道:“你是来带我走的么?”
少年还是嫌弃,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道:“不是,我是来蹭一顿喜酒的。”
贺青说:“带我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