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珀冷淡地对她说:“我需要调整一下心情,顺便有一些东西要查,今天不上课了。”她说完推开了椅子,夹着一本日记本走进了图书馆深处。
塞隆怅然若失地看着她消失的地方,像是被火烫了一样弹起来追了过去。
大法师的身影就在书架尽头,一扇窗子正好把她的剪影框进去。亮色的光,蓝色的天,深色的轮廓,还有面无表情的脸。
塞隆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过去,大法师当然注意到她了,图书馆里只有她们两个,背景音是恒常的风啸,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异常清晰。
可她并没有扭头,只是仰着脸看着书架上面一行一行的书。
“老师……”
大法师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地回过头,低低地叫着她的名字:“塞隆……”
“嗯!”只是因为她的回顾,塞隆心里就忽然充满了喜悦。
“我现在……不是很想看见你,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好吗?”她看起来确实很疲惫,可说出来的话让塞隆的心重重地痛了一下,泪水从眼中涌出来,模糊了希珀的脸。
“别哭……”希珀的手碰到了她的脸,温柔地擦掉了快要溢出去的水滴,又低又轻的声音直接吹进她的耳廓里,“别哭啊,我们都需要静下来想想。”
“老师……”
她并看不清希珀的动作,只有黑色的影子不停在面前晃来晃去,塞隆感觉到黑影离她越来越近,希珀温热的嘴唇轻轻压在她的额头上。可还没等她享受久违的温暖气息,希珀就抽身离开了。
冷冽的空气迅速涌入,代替了她的位置,一条水柱替她擦着眼泪,等到她的啜泣停止之后,伦宁从不起眼的缝隙里钻出来,小声在她耳边说:“大法师已经走了。”
塞隆点点头,拍了拍哭得通红的脸,在原地跳了两下,走回了图书馆门口。
希珀不在,可能是真的不想见她了,她去哪了呢?也许在起居室,她犹豫着要不要去起居室里找希珀。可一方面她并不是一个纠缠不休的人,另一方面她也很惧怕会惹得希珀不悦。
就看一眼……就只是看看她在不在。
她慢慢打开起居室的门,怀着希望寻找着那个美丽的身影。可这里什么也没有,提乌斯听到声音,吧嗒吧嗒地跑过来,抬起前脚扒在她身上,呜嗷呜嗷地表达自己的担心。
塞隆弯腰抱起它,沉甸甸的身体让她飘摇不安的心稍微落下来一点。她抱着提乌斯走下楼(还挺重的),找了一扇深深的窗台窝了进去。
伦宁的身体几乎把这个窗台填满了,还好它能随意改变形体,所以它现在维持着窗子的形状,头朝下凑到两个宠物附近。
“我只是个爱哭的宠物,对老师来说……”她自暴自弃地表示,然而提乌斯不满地汪了一声,像是在说“做个宠物有什么不好”。
五十年、六十年,对她来说已经是好长的时间了。书里说过人类的寿命大约是七十年,在这期间会经历生老病死,可除了死,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从她八岁到塔中一直到十五岁已经七年了,这段时间让她觉得几乎占据了生命的全部。六十年也许够了,只要每天都能呆在希珀身边,享受她的重视和注视。
“伦宁,老师说大法师的寿命几乎是无尽的,这是什么意思?”
“唔……这是个好问题,理论上来说,强大的力量会保护承载它的肉体不朽,在各个领域都有这样的生物。”
“比如说?”
“嗯……比如说大法师,强大的法力保护了法师的肉体,使得肉体几乎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衰老,所以说理论上大法师有无穷的寿命。”
“可现在最老的大法师有多大?”
伦宁低头想了一下,“可能大约是一百七十七岁。”
“古塞悌难道就没有出过大法师吗?”
“噢,您看过的百科全书上肯定不是这么说的。”
“对,我知道,第一个大法师诞生在古塞悌中期,但后来就再也没有关于他的记载,他最后还是死了,对吗?”
伦宁点点头,“没错,第一个大法师是自杀的。强大的力量让肉体免于腐朽,但致命的伤害仍然能让它们消亡。人类是短命的种族,寿命和精灵等种族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但人类又必须活在人群中,孤独比什么都能折磨人,所以当这位大法师的家人朋友都死了之后,他也觉得没有什么活下去的价值了。”
塞隆抬起头来看着伦宁,“人类历史上第一位大法师,是因为忍受不了孤独才自杀的吗?”
第78章
“可以这么说吧。”
塞隆露出思索的神情,孤独对她来说并不陌生,但她并不怕孤独,或者说她从未感受过孤独:她身旁总是环绕着元素,在非常寂静的地方她就能听到它们不停地低声诉说经历过的所有事情。
“就没有什么能够抵御孤独的方法吗?比如说交新的朋友,或者像老师一样,躲在塔里看书?书是看不完的,世界上也有无穷无尽的知识等着人去发现和整理,更不要说写书也是十分需要时间的事情了。这些事情就一点都不孤独。”
伦宁嘻嘻一笑,“这些事情只有您经历过了才会明白,言语无法传达这种虚无缥缈的复杂感觉,想必您也应该明白感情的复杂之处。”
“‘非诗歌无法传达’。”
“没错,‘非诗歌无法传达’。”
这话是希珀曾经说给她的,感情是相当非理- xing -的东西,必须用同样非理- xing -的方法表达。
“哦……”
伦宁很满意塞隆的妥协,接下去说:“既然您也对‘孤独是一件迫切需要解决的致命情绪’有所认同的话,我就可以继续往下说了。除了您刚才所说的这些任何独居的法师都会尝试的方法之外,还有一种危险的……被列为禁忌以至于书中几乎没有记载的方式,它们只以流言的形式在人群中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