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并没有让塞隆有一点点犹豫,她很迅速地回答:“是的!如果能解决我现在所面临的问题,我愿意去学。”
希珀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喜欢你……这种迎难而上的态度,我真高兴你有,这很可贵。”
塞隆略有羞涩地低下头,低声回答:“我真高兴我有。”
“但有一点……也许你没有注意到,也许是我疏忽了……”希珀的眼神变了,银色的火在她眼中亮起来,攫住了塞隆的视线。“塞隆,你逼自己太紧了,这是什么原因?”
“我……?”塞隆的眼神迷茫,“我觉得,我的学习……还好?”
“我知道你在很努力地弄懂它们,你也做了很多笔记,甚至占用了你的休息时间来背诵。不可否认这都是必做的功课。但你连看风暴的时候都开始心不在焉了,你还认为这些东西对你的学业没有帮助,就没必要去了解,对不对?”
塞隆想了想,说:“大致如此。”
“‘有用’和‘无用’,是相对于‘目的’来说的,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让你觉得诗歌和欣赏风景都是无用的呢?这让我很疑惑,因为,相反的,以我对你的了解,我觉得你应该是很喜欢这些非理- xing -的东西的。”
塞隆的神情仍然迷茫:“目的……不是……早日成为一个合格的法师学徒吗?”
“小野兽,也没有那么急啊。”希珀的眼睛微微眯着,点了点塞隆的鼻尖,“我曾经向你保证过的是,让你获得自由。自由的最基本含义是,不受限制和阻碍。现在我要向你做出更狭义的解释:让你能没有阻碍地了解这个世界,并以此为基础进行没有阻碍的思考,从而遵从内心做出令自己满足的选择,这才是我的最终目的。”
她拍了拍放在腿上的书,又指了指远处的天空,“这些都是你需要观察了解的事物,它们不会没有用的。不要……不要拒绝出现在你生命里的东西。”
就像我最终也没有拒绝你。
褪色的火焰温柔地跳跃着,“我也不会逼你太紧的,你这篇读书笔记写完之后,下周暂时不需要写了,我想我该给你讲讲诗歌和哲学赏析,你觉得怎么样?”
塞隆心中本来的疑惑和紧张被希珀抚平了,元素君王总是正确的,她也总是美丽的,无所不知的。
仿佛凝滞的时间里,只有坐在桌前的那个身影不停地长大,希珀为塞隆打开了另一个旧衣箱,按照标签来看这是她十二岁左右穿的衣服,考虑到塞隆只在塔里呆了三年,希珀判断她生长得比较快。
塞隆毫无疑问是个优秀的学生,在这几年的独处里,希珀修正了她的语言习惯、生活习惯乃至用餐习惯。她穿着她小时候留下的那些昂贵套装,已经完全是个家世优渥、并且受过良好教育的法师学徒了,让人完全无从想象她曾经野兽一般的生活。
但更难能可贵的是,她总有一些奇怪的想法,浪漫天真的想法,就像她的天- xing -一样,完整地保留了下来,再用一种条理分明的语言表达出来,总是让人觉得生动而精细。
希珀已经分不清是为了鼓励她而夸奖她,还是为了看她高兴而夸奖她了,塞隆常常让她陷入一种“学生太好教”的错觉里,她们没有遇到什么特别大的障碍,塞隆按照她规划的步骤和速度可喜地成长着。
她的学生就像个纯净透明的杯子,希珀照着自己的成色,往里面慢慢倾倒一些漂亮的液体,至少目前,对着阳光看的时候,她仍然是一种漂亮的样子。
希珀从光束下移开一枚古旧的金币。这枚金币很显然是真金的,混合了某些合金让金币不至于磨损得太快,表面印着的国王头像已经看得不太清楚,更遑论分辨是什么朝代的东西。
但金币的中间镶嵌着一枚成色很好的红宝石,剔透得几乎没有杂质,维吉尔一个月前把它寄了过来,据说是感觉到上面有不同寻常的魔法波动。
希珀有个爱好(也是很多别的有学识的法师的爱好),古代魔法史,这个来自古代的东西没准是个魔法小发明,它的所属年代和工艺都有值得推敲的地方,她抬头准备叫塞隆来看,却看到塞隆的位置上空空荡荡的,才想起今天是一个休息日,而塞隆并没有来图书馆里做她的小尾巴。
大法师感觉到一阵还称不上寂寞的失落,任何人都是一样,只能在生命中陪你过一段时间,她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一点,就算是朝夕相处的朋友和同学,分离之后的余生里,大家总是天各一方,如果着意维持,大部分人还能保持礼貌的书信往来,而更多的人只能留在记忆里,定格在从前的时光。
塞隆总有一天也是会离开的,成为一个优秀的法师,离开这个法师塔,展开独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希珀摘下了眼镜,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揉了一会儿太阳- xue -,推开椅子下楼准备去起居室。
“塞隆。”她稍稍提高了声音,然而没有听到回应,一道黑影撞开了起居室的门,吧嗒吧嗒地冲了过来,咬着衣角就把希珀往里面拉。
“提乌斯!怎么了?”
她心里有一些不祥的预感,双手撕开元素裂隙,湛蓝色的管家从里面哗啦啦地冲出来,钻进门缝里。
提乌斯圆胖的身躯撞开了起居室的门,希珀跑了起来,拎起袍摆,微微屈身,一跃跳过了沙发,风被她手中金色的魔力驱动,从水领主管家撞开的门里争相涌出去。
“‘山峦重叠’!”
露台四周的石壁忽然节节长高,风呼啸着卷向塞隆,手足无措的孩子被石壁撞开了之后还来不及抬头,就被天旋地转地卷到了半空中。
希珀冲到她面前,大声质问:“你在干什么!”
塞隆在空中手足无措地划动,没有办法回答,她朝着希珀伸出手,可风的扰动太大了,她甚至看不清老师的表情,只能看见耀眼的发梢,晃得眼睛生疼。
过了一会儿,希珀才解开了她的束缚,抓着她的手以免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