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无边的巴勒星云被称为“上帝之眼”,在它的中央是蔚蓝色的瞳孔,周围弥漫着白色眼球和肉色眼睑状的尘埃。这里,就是人类已知的沙星人归途的终点。
麻美站在驾驶舱前,眺望着这看不到边际的宇宙奇迹,迷茫却又坚定。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执着,仿佛这一次失去那个人的消息,就会永生不复相见。她也不明白这不愿放手的心,是何时遗落在别人手里。不过,正如她的父亲从小教导她的,既然喜欢就要全力争取。现在任- xing -妄为的资本是她放弃麻家继承权换来的,所以顾全大局是别人的工作,她永远不必委屈自己。
“报告。”有下属前来汇报。
麻美收回目光,“有什么新的发现?”
“只在底层仓库发现少部分物资,客舱内共找到两箱资料,已经全部分装完毕,现在正在门口,您需要亲自察看吗?”
麻美也不意外,陆将军已经搜查过一次了,这一遍只是她为了安自己心罢了。明知道不会有多余的收获,可等待太过漫长,“拿进来吧,我看看。”
“是。”
麻美随意翻阅着这些凌乱的资料,真的是什么都有啊,计算草稿、随手涂鸦,居然还有乐谱?她有些惊讶,因为在星际时代里,沙星人也是一个奇怪的存在。
他们并不需要繁衍,或者说,不需要用生育的方式进行繁衍。这和所有星际物种,不管是人类还是类人生物,都是截然不同的。他们的寿命极长,有些长老甚至可能已经存活千年。而且他们的身体有流沙的特- xing -,一般的伤口根本无法杀死他们。不过,有得必有失,上帝不会让他们成为没有破绽的bug。所以,沙星人一生能离开母星的时间不能超过十年,还是不连续的十年。并且死后半月之内必须回到出生地,否则就会影响新的族人诞生。就是这样封闭又奇特的状态,导致整个星际对于沙星人的了解也不过尔尔。
现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可能是从未被人见过的沙星人文明的一部分。她郑重翻开这几张曲谱,审阅之后才明白为什么这东西会被人“错漏”。比起曲谱,这几张纸更适合被称为草稿。它的前后曲调根本无法连贯,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对方运用的并非沙星人的语言的缘故。
麻美有些烦躁,曲谱被她随手铺在桌面上,恰巧接到父亲的通讯。
“小美,不用去找沙星的入口了,这件事恐怕和他们并没有关系。”薄天泽没有任何铺垫,直言道,“送葬队伍的人数不对,沙星人视7为灵魂数字,在重要场合的人员数量都是7或者其倍数。照片里运送棺椁的却是15人。”
麻美眼前一亮,又有些疑惑,“那他们怎么通过检查的呢?基因样本不会骗人呐。”
“基因不会,但是人会。”薄天泽语气中不乏担忧,“我们太过依赖和相信科技,可是你看,苏妍用一件滑翔服和热感屏蔽器就可以骗过研究所的外围监控,逃出生天。如今,他们完全不用将自己全部伪造成沙星人,只要将检验时所需要的基因样本事先藏好,再利用最原始的化妆技术就可以躲过基础安检。”
有些匪夷所思,却又入情入理,麻美也升起一丝忧国忧民之心,不过坚持不到3秒,就被对陆茗芷踪迹再一次消失的懊恼所覆盖。
“你身后是什么东西?”薄天泽突然打断了女儿的思绪,仔细辨别着桌上的字符。
“恩?”麻美回首,指着乐谱问道,“这些?好像是一首曲子的草稿。有什么问题吗?”
薄天泽将截下的几张草图重新排列了下位置,“这个,有点像星图的定位坐标。你把原图扫描给我。”
“好!”麻美再一次满怀希望。
黑暗中陆茗芷只能看到身旁人粗略的轮廓,不过这足够她确定苏妍的身份。回想起昏迷途中的梦境和后来听到的动静,陆茗芷再看这个“母亲”时,内心不会再有悲伤和愧疚。
其实苏妍搞错了,这20年来活着的陆茗芷虽然有前生的些许记忆,但更多的,譬如情感,譬如心- xing -,都由于对于那个女孩的愧疚而将其保留了下来。所以她才会露出这么多的破绽,因为她的心里真的将这里的家人当作了可以信任的亲人,好似她的师兄,她的父亲一般。
但如今重新醒来的她,变得更加冷静和强大,对于这个时代的家人残留的感情,在这场梦之后也变得遥远起来。那个在深宫大院里百炼成钢的德妃,或许也有柔软的内心,但那藏在她最坚实的外壳之下,恐怕今生难有人触及。苏妍,将属于她女儿的最后一丝记忆也销毁了。
虽然她不介意斩草除根,不过,比起报复,陆茗芷更希望能早一些回到那个傻丫头身旁,免得她继续在星网上丢人现眼。
苏妍在救生舱里的时候说了不少事情,她听得断断续续的,不过也了解了不少。其实当初得到女儿受到刺激后人格分裂的结果,苏妍疯狂过后也是接受了的。但过了两年,有人陆陆续续将好几份奇怪的资料送到了她手中。里面包括了出现各种意外后的人,他们有些觉得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有些自称已经活过一辈子,有些认为自己是另一个人……
她不知道这些实验者是怎么得到这些坦白的,想来过程不会很美好。不过不得不说,对方戳中了她的痛处。潜藏的怀疑被偷偷释放,一个已经给对方判刑的取证者自然会发现不计其数的疑点。更何况,陆茗芷确实并非无辜。
但苏妍很明白,这些人给她东西必然是要从她这里再取回代价的。她一边在研究怎么让占据女儿身体的意识消失让女儿回来,另一边也在查找实验室的“鬼”。而这一次仓促出手就是由于对方似乎想要抢走她的实验结果和女儿,而她的违规研究也成为了对方逼迫她投敌的把柄。最终,她确定自曝身份,带着女儿逃跑。
“看在你不离不弃的慈母心上,就放过你这次。”陆茗芷没有惊动他人,跌跌撞撞开着飞船逃离了澜星。在离开那颗蓝绿色的星球后,她便迫不及待地用飞船上的通讯仪登上了星网。没敢用自己的帐号,新注册了号码给麻美发去消息。她敲下每一个字符,都在心中暗自欢喜,真好,能再看到你。她没有看到,那扬起的嘴角透着浓浓怀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