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络石这条命都是谢必安给的。当谢必安被送到风月楼时,络石就暗暗发誓要追寻着他的脚步,直到重新相遇。
他迫不及待地盼着十六岁的到来。
然而,当这一天真的来,他坐在风月楼的那方高台上,这个谢必安曾经存在过的地方,眼眸中曾经噙着的光芒却完全暗淡了下去。那时的谢必安已经被送到了兽场,络石听到那些天潢贵胄平日里的闲谈。才知道谢必安被沈时渡买走,后来又被送去了兽场。
每当那些人谈到此处,都会轻轻叹息一下,道声可惜。
“是啊,可惜了。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却被人划烂了脸。”
“最是无情帝王家,七皇子也不例外。”
七皇子沈时渡,络石记住了这个人,这个毁了他所有希望的人。他追随着谢必安的脚步,用银簪划烂了自己的脸,被风月楼中的人送去了兽场。他以为自己这样就可以再和谢必安重逢,但等待他的却是一具吊在兽场外的冰冷尸体。
我们从地狱爬出来,却进入了另一个地狱。
络石也没料到,沈时渡会将自己从兽场赎出去,他原本杀了那山魈后,就打算放弃今后一死了之了,沈时渡却在此时出现,救了他一命。
所以他心里产生了另一个想法,杀了沈时渡替谢必安报仇。
而给他这个机会的人便是沈时良。
“你想要那奴隶的尸体?”沈时良高坐在轿辇之上,低头看向匍匐在路旁的络石。“我可以命人将其安葬。”
络石抬起头,看着明亮光芒中那团模糊的人影,“有条件?”
“聪明。”沈时良捏着肩膀,眼底升起笑意。“我要你取得沈环的信任,之后的计划再通知你。”
“好。”络石点头应道。
络石要取得沈时渡的信任是毫不费力的事情,甚至沈时渡好像在最初就已将他的目的全然知晓。
在祭祀大典上,络石看着那柄匕首没入沈时渡的心头,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刃流出,沾染在他虎口纹理间,与那些粗糙的掌纹融在一起。他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双手在剧烈颤抖,眼前这个男人缓缓跪下身去,眼底没有一丝惊异,反而是无尽的平静。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这是沈时渡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不明白这个人在临死前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样的话,然而站在心境之海中的两个人却相视一眼,其中原委了然于心。
他这话是说给谢必安的,络石与谢必安很像,沈时渡便理所当然地将络石当做了谢必安的替身,所以才在生命最后的关头,对他说了一声抱歉。
在络石的心境里,敖羽感受到了莫大的哀伤,这种心情是从络石心底涌现出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狂风骤雨般地席卷上来,压得敖羽心口作痛,甚至到了不得不迫使他从这片心境之海中逃离出来的地步。
地牢中,敖羽倚坐在墙边,胸前剧烈起伏,刚刚那突如其来的窒息感缓缓散去,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禾,倒是气定神闲,没有丝毫不适。
敖羽缓缓站起身,走到正熟睡的络石身边,突然察觉到了异样,此时躺在枯Cao中的这个人竟然没了气息。敖羽蹲下身子将手放在他的喉颈处,果然,已是死人一个,甚至已经失去了魂魄。
“禾,你过来。”敖羽转过头,才发现空旷的地牢中,早就没了禾的身影。
敖羽心中暗道不好,伸手捏了个诀,腾在靡初上空,将整个国家尽收眼底。强大的神力波动从皇城中央传来,敖羽顺着神力的方向找寻过去,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禾眼睛中布满了血丝,银白的长发随风微微飘荡,他手中紧握着那把黑云枪,脚边是无数新鲜的尸体。白色的袍子已经沾满了血污,如同一朵朵开在漫天飞雪中的红梅。
“络石!”敖羽落到禾的面前。
方才在地牢感受不到络石灵魂的那一刻起,他便猜到了。此时络石已经将灵魂附在了禾的身体里,所以这个手握银枪,大开杀戒的人并非禾,而是络石。
禾听到喊声,缓缓将头抬起,将那柄刺进沈铎心口的□□□□,脚下的人便如同一捧棉絮,软了下去。
禾看着敖羽,迟疑了片刻,却□□横扫直奔他的喉咙。敖羽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单手一挥做成结界将禾罩在里边。
“络石,你心中有怨念也不该滥杀无辜,让你的灵魂去转世,不要再为祸人间了。”敖羽试图将他唤醒,然而络石却借助了禾体内的神力,将那结界震裂,飞身离开了皇宫。
敖羽调动神力紧追上去,本来晴朗的天空霎时间陷入灰暗,滚滚黑云翻涌而上,禾立身于天地之间,将那柄□□横卧在面前,一道银光沿着枪杆洒落人间。这神力并非滋养万物,而是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逼向靡初。
靡初国的百姓,受这种力量的压迫,内里的五脏六腑全都被迫搅在一处,浑身发胀,血液逆行,苦不堪言。无数人皮肤爆裂,七窍流血,靡初一时间尸横遍野。
敖羽感受到这股神力中并不全是属于禾的,甚至禾的神力只占了二成,另外一股占比更多的力量,是从那柄银枪中释放出来的。他将双手撑在半空,再次动用神力凝成结界,这次是将整个靡初护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