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浑身上下满是鲜血,全身的关节抽搐扭曲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哪里是手,哪里是脚,仿佛是被人折了几折扔进来的。
桃源中妖怪众多,看到眼前这一幕,齐齐咽了咽口水。那趴在地上的人,抽动了两下便不再有动作了,看起来这番是真死得透彻。
千叶摆了摆手,“要吃,拖出去,别弄脏这里。”
说罢一众妖怪蜂拥而上,将那血尸连撕带扯拖出了门,地上剩的残血,也被几位妖怪伸长舌头舔舐得一干二净。桃源门被再次关上,一时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敖羽许是被方才的画面恶心到了,心口郁闷,竟觉得隐隐有些发痛。
禾转过来看他,并没有察觉到敖羽的不适,反倒目光中充满了惊异。
敖羽捂着心口,“怎么了?”
禾从袖袋中拿出罗盘托在手上,那罗盘周遭泛起红光,指针转了半圈,指向桃源门口。
“又来了。”
敖羽调动神力将心口处的疼痛缓缓止住,起身向门口走去,禾也起身跟上,千叶虽然不知道这二人说的是什么。但看两个人的神情,并非是小事,便也一并跟了过来。
罗盘的光芒在门口处黯淡下去,三个人停住脚步,大门再次被人打开。
一位身着黑袍,满脸被黑纱缠绕,独独露出一只眼睛的人,站在门外。头上的黑色高帽上写着四个大字“天下太平”,手中握着的牌子上也是四个大字“正在捉你。”
禾见到眼前这位,愣了片刻,不确定道:“谢必安?”
黑袍摇摇头:“在下黑无常,范无咎。”
千叶c-h-a到中间,介绍道:“这是地府新来的无常鬼,这两位是……是两个仙官”
千叶思索片刻,觉得直接将禾的身份报给地府中的鬼差有些不妥,所以便笼统的说成了仙官。
范无咎拱手道:“见过两位仙官,我奉命来收个魂魄,打扰了。”
说罢一手擒着牌子,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在上面画了几下,便从地面上升起了一具魂魄,想来正是方才那具血尸。范无咎解开怀间的铁链,将那具魂魄死死锁住,转身便要走。
禾急忙上前扯住魂魄身上的铁链,“等一下。”
范无咎转过身,“怎么?仙官还有何事吩咐?”
敖羽拉回禾的手,朝范无咎行了个礼,道:“我们有些事,想问这只鬼,你可否行个方便?”
“问他?”范无咎晃了晃铁链。“并非我不给二位行方便,只是这是只哑鬼,你们想问也问不出什么。”
“你只消宽限些时间就好。”敖羽又道。
范无咎一愣,随即松开铁链,“快些。”
禾闭上双眼,右手放在那魂魄的眉心处将神力缓缓注入,左手牵敖羽,道了声:“闭眼。”
闭眼那一刻的黑暗转瞬即逝,紧接着面前是无尽的茫茫海水,岸边整齐地停着一排渔船,在傍晚的风中微微晃荡。再回身望去,一座城镇中布满了无数木制吊桥,这座城镇半面在海上,半面在陆地。夕阳散落打下的y-in影,正好是两方的分界线。
“这是一个渔村?”敖羽扭头看向禾,夕阳的光芒穿过他若隐若现的身体,落在身后礁石上,折s_h_è 出斑斓的色彩。
禾道:“应该是那具魂魄曾经生活的地方。”
“田园风光,未见妖邪之气,怎会被伤成那副模样?”
禾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所以不敢妄加揣测,只能接着看下去。
眼前场景瞬间变幻,海上狂风大作,昏天黑地,将无数渔船翻卷上来。而这狂风暴雨背后是无比浓重的妖气。
痛苦,挣扎,绝望,无数情绪翻涌上来,几乎要将人撕裂。这些情绪只让敖羽感到悲伤,然而真正令他感到恐惧的是,沉溺……
无尽的黑暗与坠落,这些曾经只要他闭上双眼,就被死死纠缠的恐惧感,此时此刻又争前恐后地砸进心底,传来阵阵绞痛。
“夫人。”
一缕银光轻巧绽开,将眼前的黑暗取代,敖羽浑身颤抖,冷汗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中流出。他伸出手去抓,在曾经的那些无望的记忆中,他曾无数次这样做过,然而每一次都是一无所获,他从来没有得到过支撑,没得到过救赎。
这一次,手心里是一片温热。
“我在,我在这儿,在你身边。”
这一次,有一双手托着他的腰身,有人告诉他,我在你身边。
敖羽回过神来时,眼前已经是桃源中的景象了,千叶与禾一起望着他,范无咎拉紧铁链道:“没有其他事,在下便回去交差了。”
禾点点头:“打搅你了,抱歉。”
范无咎拱手,“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