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糖拿了个抱枕垫在她的脖子后面,将她弄醒了。
“甜甜,我有点晕。”
“!!!”陈秋糖顿时急了,“你又不吃晚饭!”
叶从心微微一笑,也不急着戳穿她的马脚。她让陈秋糖送自己回家,然后倒在沙发上说想吃鱼。
“大晚上的到哪里买鱼去啊……”
“冰箱里有……”
陈秋糖打开冰箱,迎面撞见那张仍然健在的冰箱条款。她咽了咽口水,当做没看见。
“叶老师,我不知道你家的调味料放在哪啊。”
“还是过去的位置,没变过。”
“……”陈秋糖翻了翻眼睛,“我说过了我不记得。”
她望着沙发上的人,觉得那货浑身上下笼罩着戏精的圣光。但是忍了,鱼还是要继续做,就用那货原来喜欢的方式。只不过眼疾加上手艺生疏,这一次的调味远不如以前来得美味。陈秋糖尝了一口,觉得甚咸——她看不清盐,放多了。
叶从心却吃得很香,她将肚子部分加给陈秋糖,还特意为她除掉所有的鱼刺,以免她看不清。陈秋糖连忙推辞:“我不饿的!”
于是叶从心虎狼一般地全部吃光了。
“你……真的觉得好吃?”
“嗯,我猜测,你就算双眼全盲,做出来的还是比我自己下厨好吃得多。”叶从心满足地说,“还有,今晚的曲子很好听,我很喜欢。”
“……别扯了,你都睡着了。”
“我已经失眠两天了,成宿成宿的那种。因为瓶颈,一直很焦虑,就是因为喜欢你的曲子所以才睡得着。”
陈秋糖连忙推着她进了卧室,叶从心闭眼之前说:“我学问做得再好,在很多方面也依然是个废物。甜甜,你很厉害,如果我是你,我甚至没有勇气活到现在,你却能井井有条地安排好一切,吞下苦,骗过我,再重新开始经营人生,你是个有担当的人。过去的多年里,你的成长我未曾缺席,距离太近,我没能感受到你竟有如此潜力,我恨自己在你最难的时候没在你身边,但也感谢这一次缺席,让我真正认识了你。”
陈秋糖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又看到熟悉的房间,看到所有陈设真的未曾改变,她觉得自己不能再久留,不多时便告辞了。
没过多久,叶从心帮陈秋糖重新办了身份证,一切生活必备手续办妥,然后开车带她去了沧头。她告诉陈秋糖:你一点也不穷,你还有一套房产在手呢。
两人回到故乡,上山去看望了陈大的坟。叶从心为她介绍陈大的身份,和她的亲属关系,还告诉她,这个人待她如同亲生父亲,你儿时也曾在梦里喊他爸爸。陈秋糖的眼圈当时就红了,叶从心自觉回避。
下山的时候,有一段路正在修整,道路崎岖难走。叶从心走在前面,突然被陈秋糖拉住。陈秋糖长腿一跨站在她的下方,转过身来,朝着她伸开双臂。无需多言,叶从心便落进了她的怀里。
“你竟连这个都记得。”
“……记得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做了。”
“哦,是了,人是有身体记忆的,有时候比头脑记忆还深刻。”叶从心说,“也不知道你的身体记没记住别的一些动作。”
“……”陈秋糖暗骂了一句老流氓。
两人收拾出一间房,简单过夜。叶从心这几天睡得很好,精神头十足,她心想自己这次听曲子一定不会在睡着了,于是让陈秋糖弹首吉他曲给她听。
陈秋糖弹起了风尘仆仆带过来的吉他,特意挑选了一首旋律动人的,不那么特别古典的曲子。房间空旷,曲子自带混音,陈秋糖闭上双眼盲弹,自己听得如痴如醉。再一睁眼,叶从心竟然又倒在床上做起了梦。
“你还骗人,明明就是不喜欢。”陈秋糖无奈地想,自己和她,真的是不般配得很。即便是被命运拧在一起纠缠半生,中间仍然隔着一道鸿沟。
她躺在叶从心身边,心想:所以尽管我爱她,她不爱我,这也怨不得谁。谁叫她于我而言太过浓墨重彩,而我能留给她的却只有赤诚呢?她努力拉拢我的样子,令人感动却也令人发笑。奔三了,我才清醒地认识到,她和丁香在一起的时候与和我在一起时是那样不同。
叶从心闭着眼往她怀里滚,陈秋糖便照原样揽住,她大概知道叶从心已经醒了,曲子结束的时候她就醒了——就像厌恶英语的小孩,在别人停止读英语的时候会自动醒来一样。
“你再回答一遍,要不要跟我回家去。”叶从心突然说。
“叶老师……”
“叫姑。”
“别了吧,我不太适应。”
“……随你吧。”
陈秋糖说:“叶老师,就像甜甜喜欢你一样,阿黄也喜欢你——她们对你这种人没有抵抗力。可是,虽然阿黄不记得甜甜,阿黄说的有一句话却是真心的——她不会再挑战爱情。”
“爱情?”叶从心笑笑,“连阿黄这种三十出头的人都不再挑战爱情,四十岁的叶老师难道还看不清吗?我和阿黄一样,不相信爱情,但相信爱。”
陈秋糖有点鼻酸:“谢谢叶老师,坦诚告诉阿黄这些。”
……
后来八月末的一天,杨程程突然告诉叶从心,她搞到了签证,过两天就飞走了。原来这么久以来,这人闷声不响地却从未放弃过。
叶从心有了对她这个人的深刻了解,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一点都不感到惊讶了。
“从哪儿搞的?”
“正林他妈。”
叶从心一怔。杨正林出国后,杨程程和他父母的关系就僵到冰点,所以她竟忘了还有杨正林家里的关系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