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你母后对你宠溺过甚,”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手按在扶音头顶,荧光溅起,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罢了,天后的身子也不好,若你死了,她指不定该要伤心成什么样子。”
“废了你便是了。”
荧光溅起。
天帝按在他的头顶上,轻柔的像是在慈父在抚摸孩子的头顶,安抚他的情绪。
隔得远了,可我却依旧清晰的听到了那一声头骨碎裂之声。
就像是在脑海里炸响一般。
徼幸腿一软,直直的跪了下去。他看着扶音倒在血泊里,浑身仙力流失,微微张合的嘴里似乎在说什么。
鲜血遮住了他的眉眼,那瑰丽的面容上,呈现一种死灰色的惨白。
他似乎是在说,你看,这便是帝王家。
我抓住徼幸,抱紧了赤炎,脚一挑,将冲天戟踩在脚下,御剑而逃。
徼幸的眼泪在风中飘散,他被我拽着,两只手扯着我袖子,涕泪交加,挣扎大喊道:“重华你下去救他啊!你下去救他啊!扶音刚刚救了我们,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朱雀一族生来便胜在快,天下百种,为快第一。
我只能逃。
我飞的那样快,那样疾,我眼睁睁的看着扶音倒在血泊中,天帝的手按在他的头颅上,轻轻的一按,就将他浑身所有骨骼击碎,连同脊椎,一同碎成了骨渣。
失去了仙力,失去了身体,他此生再也不会动弹不会说话,只能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苟延残喘。
做天帝听话的子嗣,做天后苟活的儿子。
成王败寇,尽管扶音早已看透帝王家的悲辛,但终究不知道今日这败局降落到头顶上时,任是这般绝望。
我看着扶音绝望的眼睛,他似乎在自嘲,他说,重华,歃血为盟,你背叛了我。
你打乱了计划,这都是你造成的后果。
可我造成的后果,却让扶音来承担。
我抱着赤炎,身躯颓败不堪。徼幸拽着我,涕泗交流的看着圣泉里天帝旁边那一滩血泊和倒在地上不能再动弹的扶音,痛苦的大喊道:“重华!你个懦夫!我恨你!你为什么不去救他?!扶音都要死了!”
我没有说话。
我救不了,我无能为力。
我必须抛下他。
赤炎和徼幸,才是最重要的。
徼幸哭的极为难看,他还在痛苦挣扎,可触到我铠甲外粘稠一块时,他抬起手来,看到了满手触目惊心的鲜血。
他呆呆的站在冲天戟上,看着那满手的鲜血,再一看看到我银白色的铠甲下,正往外不停地冒着血。
天帝没有追来。
徼幸脑子一个激灵,急急忙忙的抓住我的手,将我的铠甲硬掰下来,里面鲜血犹如泉涌,顺着铠甲不停地滑落,滴落在冲天戟之上。
他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看着我下面尽是血肉模糊的手臂,,抱着我的手,又开始大哭起来:“怎么会这样?重华,你说,怎么会这样啊!”
刚刚入了水,圣泉洗净了我铠甲外的鲜血,让我依然看上去光鲜亮丽甚至是风光依旧,可谁又知道,这铠甲下的身躯,早已残破不堪,摇摇欲坠。
我抱着赤炎,御着冲天戟,如同虹光一般冲出了南天门。
天下之大,我又该去哪里呢?
天族迟早还是会找上我的。
普天之大,只有一个地方,不会被天族找到。
那边是魔族的魔宫,樊篱所在的地方。
辛夷山。
南天门之外。
赤炎依旧睡着。
徼幸在我身后,蹲在冲天戟一角,抽抽搭搭,眼睛通红,哭的发肿,风一吹,脸上一条泪痕。
面前黑压压的一片。
千军万马,早已在此候着了。
刚刚我冲入凝霄殿,浴血去往圣泉的时候,昆嵛山的兵甲们还没来得及调兵遣将,到如今,总算是有机会来拦截我了。
面对着这万千气势汹汹的兵甲,我抬手,擦干了嘴角淌出的那道血迹。
重华魔纹一道一道的在我身上蔓延,吞噬我的神志,充沛我的灵力。
我将背水一战,所以今日,哪怕我是彻底走火入魔也好,战死沙场也罢,我都不会再有好结果。
徼幸擦干眼泪,召唤出了御云,站在我身后,半响之后,他哭沙哑了嗓子,问我道:“重华,你要去魔界吗?”
我点了点头。
我不想将徼幸拖进这一场恩怨之中,更不想将他带去仙人闻之色变的魔界。
我看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如果他现在走,可以去人间,可以去一个天族找不到的地方,先避避风头。
至少不用背上个堕魔的名头,真的变成人人所诛之的魔头。
徼幸犹豫了片刻。
他站在云端,看着那万千守在云端的千军万马,突然哭了起来:“重华,上一次,你入魔的时候,也是这样,我就跟在你旁边,你一走就是四万年,再也没有过音讯。”
我心头一软。
徼幸抬着袖子,擦着眼泪,他擦了半天也擦不干净,索- xing -不擦了,泪眼朦胧的看着我,声音又低又沙:“我这四万年里来,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那个时候没有拦住你。”
我看着他,提起手里的冲天戟。
六翼凤凰开道,十二道雷霆在天空中酝酿,十八位太白金星抽出拂尘仙丝,结成天网恢恢,即将发动这千军万马之势。
他低声道:“如今,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我是个没什么作用的神仙,堕了魔也没多大能力,帮不到你。”
我看着他,看着他的眉心慢慢的长出一道细微的魔纹,- shi -了- shi -眼眶,摇了摇头:“徼幸,你这又是何苦呢?”
徼幸的眉心魔纹犹如单薄的半蕊梅,他红着眼眶,慢慢的说道:“重华,你可别听天帝的,他说你是祸害,我就觉得不是,你不知道,我和你在天界一起饮酒谈天的时候,有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