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住了。
他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反应。过了片刻,我摇了摇头,低声道:“你若是想说,我便听,你若是不想说,我也不多问。”
荆家长老这才稍微正了眼色,收敛起了原本轻蔑的神色,朝我慢声道:“你我今日做了这一场交易,我自会保住你那心爱的狐妖- xing -命,你放心,若是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做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你们朱雀一族入魔的真相,而且,那位大人,必然会解开你身上的诅咒。到时候,天南地北荒漠边疆,你和你那小狐妖,想去哪里都可以。”
犹如当头棒喝,迎面一盆凉水泼来,我蹙眉低声问道:“诅咒?什么诅咒?”
荆家长老冷冷道:“你们先祖给你们降下的诅咒,怎么,你们朱雀一族过了这么久,连这个都不记得了么?”
先祖,给我们降下的诅咒?那是什么诅咒?
昨天夜里,我明明听到在梦中,龙神对我们说,她是我们的先祖,那意思就是龙神给我们这些后裔降下了诅咒吗?
为什么会诅咒自己的族人?
我看着他,目光疑惑,荆家长老抬起头,朝我摇头道:“看来还真是,你们朱雀一族也正是心大,你们的先祖背叛了天帝,被天帝降下惩罚,你的先祖由此承罪,只要手沾鲜血背负杀戮便会走火入魔,你们朱雀一族最后几乎都不能善终............怎么,到你这一辈,连这段耻辱都给忘了吗?”
不对,怎么会?
既然荆家长老也说我们是朱雀一族,那必然是龙神和他有一方在说谎,在隐瞒。曾经的羽翎,和如今的龙鳞之间,必然有一个不该出现。
可是,无论是那个梦中的龙神,还是现如今的这个荆家长老,都没有必要在我的身份上大做文章。
假使我们不是龙族,那我身上的龙鳞和龙神的话该怎么解释?如果我们朱雀一族先祖真的曾背叛过天帝,天帝一族为什么还能对我们一族和颜悦色?如果我们朱雀一族曾经是天庭的威胁,那之前为什么不彻底铲除我们?反而只是给我们加上一个背负杀戮便会走火入魔的诅咒?
如果我是龙族,那难道现在坐在高位上的是真正的朱雀一族?那我年幼时出现的羽翎和天帝一族往日显出的龙身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龙族又会成为战神,而朱雀一族却成了帝王之族?
脑子里一片混乱,我不停的思索着,妄想从以往所知晓的一切事情中寻找出一个结果。可想来想去,我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下意识的,我抬起头,触到了我拢在袖中的手背,上面的一片金色龙鳞浑然天成,触手冰凉。
这千万年来,到底是谁背叛了谁?
荆家当家人只是不咸不淡的看着我,看我脸色变化莫测,只背着手淡淡道:“重华将军,你已入魔不浅,看样子,到如今手上沾的杀戮也不少吧?这些事情告诉你也无妨,你若是还有什么要问的,便直说了。”
我定了定心神,一字一句道:“真的是我们背叛了天帝?”
也许荆家长老对天界的事情并不清楚,他说了这般多,反反复复都重复强调着,我们“朱雀”一族是背叛了在位的天帝一族的。
假设,我们不是朱雀呢?如果我真是龙神后裔的话,是不是在位的天帝一族就该是“朱雀”一族。而当年的背叛,又到底是我们背叛了他们,还是他们背叛了我们?
这其中真假纷争,批朔迷离。
但仇依然是要报的。
面前荆家当家人脸上浮现一丝不屑,他鹰鹫一般锐利的眼神在我脸上扫了片刻,带了一丝释然:“是,这一点毋庸置疑。朱雀一族当年叛乱,被初代天帝,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龙神所惩罚。她本想灭绝你们全族,但是你们的先祖为了保住自己的血脉,也就是向龙神证明自己知错悔改的决心,便给自己的血脉降下诅咒,世代不得善终,也正是这样,你们朱雀一族才得以延续血脉,活到现在。”
为了委曲求全而给自己的血脉降下诅咒?
如果朱雀一族的祖上真的做过这么不耻的事情,背叛天帝,怎么可能连个流传的典故都没有?我们朱雀一族背负着耻辱与枷锁,还能站到战神这个至高权重的位置上来吗?
我心乱如麻。
我默然抚着手背上的龙鳞,深吸了一口气。荆家当家人看着我,朝我点点头道:“你们天界的事情,老夫知晓的也并不多。总而言之,你想知道的事情,老夫也算是把底抖了个精光。”
微风拂过,空气中带着迷逸的花香。我看着面前的荆家当家人,他上了年纪,却依然是五官精锐诡谲多端,见我目光沉了沉,便冷冷的看着我,极为不屑道:“我已经说了这么多,说说罢,你又是在哪里见过这幅图的?”
我见到这幅图的时候,刻意收敛了眼里的惊讶之色,也没有流露出半分迷惑的情绪。但是偏偏就那么一小点眼神动作,这个荆家当家人便知道了我曾经见过了这幅画。
或者准确一点的来说,是这画中的人。
但是我也只见过这白衣的女子。
我朝着他不卑不亢道:“我没见过这幅画,但是我见过这个白衣的女子。”
冷眼旁观黑曜皇城拔地而起的白衣女子,在我梦中曾清晰明确的告诉我,她就是龙神。
她说她要回来,摧毁世间的一切,在战火与鲜血之中重新筑起她的王座。
那个荆家长老眸光闪了一闪。
就只是在片刻之间,他似乎没有想到我竟然会告诉他我见过这个女人,顿时神情有点凝重,眼眸里暗光闪过,问道:“你见过?在哪里?”
我看他的手已经无形的放到了身后。想来他必然是以为我在欺骗他,毕竟龙神也好,旁人也罢,能在放置无尽墟的虚鼎里放置着的东西,那上面的人或者事物,都该是远古时候的遗迹了。
毕竟龙神与盘古当年皆都坐化,魔神也代代传承,天界早已更迭数次,千万年斑驳的时光里,我又怎么可能见过她。
我猜他放在腰后的手势必当是即将作出动手的准备。
我不知道这里埋伏了多少荆家人,就像我不知道旁边这个明明一脸温柔却私下里虎视眈眈蓄势待发的荆月,她脖子上的紫荆花到底是不是那传说中只要拂过便能让人心生好感无论怎样都不会对她起杀心的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