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誉近乎慈祥地说:“并不是灰飞烟灭,但他确实在现场就‘死亡’了,是毕维斯用海棠复制了他。你想知道毕维斯为了什么?”
他提起嘴角,轻声说:“他想要永生,一个数万年前就被证明过的最庸俗无味的追求。但毕维斯恐怕是离永生最近的一个人,他想做神。”
“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可以。”
“因为我是最初的海棠,我是至今唯一一个完全成功的实验体,海棠是我,我是海棠。”吴誉的手指停在海棠的花蕊,“包括你,其余的海棠都是我的复制体。你经历过痛苦的十年,只是因为你体内的海棠并不具有真正的生命,他只是机械复制了精确的工作方式,一旦出现任何不符合预设的选项……”
这超出了席来的预期,甚至颠覆了他此前所有的认知。
对他来说,海棠更像是一个辅助仪器,解决生活中的小烦恼,为肉体提供强力的机械支持。
但吴誉口中的海棠仿佛会呼吸,有独立的生命,是活的。
吴誉亲手彻底打开了那个传说中的盒子:“生死轮回,对海棠来说都只是简单的数据。”
“是,这确实是一个错误。”席来有些艰难地回,他的意识散漫地铺散在并不宽敞的空间,“我为什么需要一个理由呢?直接去做……”
吴誉静静地看着他,说出了那个答案:“因为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席来,我最想对你说的话始终是对不起,无论是拘束你的过去的那十几年,还是现在,对你来说,我一直是你生命中的不幸……”
席来不置可否地摊手:“你说的话总是自成体系,我无法赞同,也无法反对。但是现在麻烦收起你那套高级知识分子的傻话吧,我得去拦住毕维斯了,除了伦恩的那张地图,你还有任何有用的信息吗?”
吴誉:“还有一半的海棠反馈终端,不过总终端我暂时还没找到。”
在新联盟热火朝天地准备星际会议时,独立军大剌剌地单方面向新联盟宣战了。
席来的脸嚣张地出现在各个星际代表的终端上,他的衣领绣了金色的荆棘标志,整个人看起来也非常像刺头。
在他懒洋洋地宣读开战声明时,独立军的星舰成批跃迁至首都星的公共航道,并未开火,只是将之前捡去的飞行器吐了一地。
席来的手在镜头前抛了抛钥匙,声音像一坛醇厚的藏酒,分不清是醉是醒:“诸位,战争开始了。”
首都星繁忙的公共航道随着战争的开始爆发出剧烈的火花,成千上百的飞行器载着横死的尸体,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将首都星的对外通道变为了最新的太空坟墓。
独立军的跃迁技术在多年的抢劫生涯中活生生地锻炼成了星际第一,打一炮换一个地方,炸了公共航道不说,还抢时间炸了几个最活跃的跃迁点。
还有四天就是星际会议正式召开的时间,鉴于伦恩临死前在火上浇的那勺热油,懵里懵懂的人也有了一点迷茫的风险防范意识,抵达首都星的星际代表并不多。
毕维斯在各种警报声里看完了席来的开战声明,他温柔地问:“席来确实不是海棠吗?”
他喜怒无常,副官的答话谨慎加上谨慎:“废星的海棠点只有一个,吴誉先生在那儿。”
“真是可惜了。”毕维斯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确保抵达的代表都接种了疫苗。”
副官低头应了一声,目前所有到达的星际代表都被通过各种方式植入了海棠,他将新近登陆海棠终端的人名展示给毕维斯:“都在这里了。”
毕维斯随意扫了一眼,将席来的视频又拖到了起点,他看着视频里的年轻男人,眼里流露出些许遗憾——如果是海棠就好了,这孩子看起来就和当年的吴誉一样,无畏无恨,被爱填满的英俊善良的Omega,是最好的容器。
席来在摄像头关闭后收敛了所有笑意,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又在脸上挂起了笑容。
白盐在任何情况下都是着装严谨的,除了在席来面前,就像此刻,他只披了件睡袍,后脑勺还有一簇未整理的乱发颤颤巍巍在空中翘着。
他自恃长相过人,强行将席团长的嘴角拉了下去:“不想笑就别笑。”
席来一眼看见了他的乱发,眼角轻车熟路地沿着眼尾的弧度垂了下去,明晃晃的笑意顺着弯弯的眼睛跳上睫毛:“看见你就高兴了。”
白盐叹了口气将他抱坐在自己膝上,双手虚虚绕着小腹环住了他:“席团长,给伴侣一个机会关心你吧。”
第三十五章
席来没夸张,他都不用看到白盐,单听到这人的脚步声心里就松软一片了。
他转了个身,面对白盐坐下,又觉得不够,干脆盘腿坐在了别人膝头:“我说真的,你一来,烦心事能算什么!你有没有听过美色误人?早几年遇到你,恐怕我什么旁的心思都提不起来了,只想睡你。”
白盐任他胡说,膝头盘了一个高个子倒也不觉得沉,手默默地仍扶在他腰上。
席来这几天忙里忙外,状态比起前几日差了很多,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忍不住把头埋进席来肩窝,叹了口气。
白盐的手就隔了层衬衫贴在腰侧,席来听他叹气,又觉得可爱又觉得心疼。透过衬衫映在皮肤上的指尖的那点温度也有些发烫,仿佛白盐的那颗心也顺着指尖流淌了过来。
他用手拨了拨白盐脑后的那簇乱发:“没什么,我们的日子还在后边……”
白盐的声音闷闷的:“明天吗?还是后天?”
谁能知道在外边无喜无怒的白部长回了家是撒娇精?
席来毫无保留地拥住了他,嗅着白盐身上新鲜的沐浴露的香味。不是明天,也不是后天,但时间在此时不再难熬,只要未来可期,适度的等待也不是不能忍受的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