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说的内容死板又无趣,故而阿云喜欢万俟柳的讲学。万俟柳被父皇尊为国师,国师府不在宫中,在宫外。所以就算白天阿云想去找师傅,也无法出宫。
她们两个人相见的时辰只有晚上罢了。
尚书房里的皇子皇女见阿云不合群,便越发的排挤她。午休时辰,其他皇子吃过午饭要么打闹,要么趴在桌子上睡觉。
唯独阿云端坐在桌子前,认真地练习写字。她这一手字,区区数日就将众位皇子皇女撇在了后头。
为人父母总是喜欢聪明懂事的孩子,陛下重病加身却不忘朝政,听到这件事情便抽空来尚书房看了看。因阿云进步最快,得了他的口头夸奖。
其他孩子羡慕,看着云公主眼睛都发红。而太傅则觉得身处其中的云公主,宛若堤岸杨柳,虽随风飘荡不定但从未在这风波中折了腰肢。
这日,太傅午休时被一道命令喊走,便由他的门生代为看管数位皇子皇女。只是那门生长的清秀,是个脸皮薄的主。空有满腹经纶却管不住这群皇子皇女。
他只得在混乱中领着众人读书。
“ 目居月诸,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胡能有定,宁不我顾。日居月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胡能有定,报我不述。 ”
这不同以往的静寂中,有一稚嫩的女童声音格外引人注目。门生一看,云公主正随他一起念。
念完之后,她开口:“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那年轻的太傅门生稍微解释了一下,并没有深入,意思清楚就好。
阿云垂下眼眸,世上这般的人还少吗?若是她似这诗中所说,只会在他人伤害之后哭天喊地,暗自流泪。莫说别人,就是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在她读的时候,坐在她旁边的是个稍微大些的皇子。不过就算大,应当也没超过十岁。
这人天天来闹阿云,并非孩子之间互相打闹,而是时不时用恶毒的言语讥讽她。甚至有时候还伸出手去掐阿云……
他看不惯这位新来的云公主,殊不知阿云也是这般。
放学的时候,阿云问了宫女:“那是谁,你知道吗?”
平时其他皇子皇女喊他为三哥,阿云不清楚她的这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到底出自哪位娘娘殿中。
宫女看了看,小声说道:“那是三皇子,乃是皇后所生。三皇子- xing -情直爽,素来和各位主子关系不错。”
关系不错?
阿云可是觉得这孩子对自己满满的敌意。楚国男女之间倒是没有太大的身份差距,不过争权夺位的事情还没有公主干过。那孩子不会平白无故欺负一个新来的妹妹,多半是大人教导的,让他一听自己名字就心生厌恶。
皇后吗?
阿云- xing -子孤僻,出冷宫之中本应该去见见其他各殿的主子。但是万俟柳说没必要,皇帝也没硬说什么,她也就不走着无用的过场了。
“我们回去吧……”
“恩,云公主,小心点……”
那大胖小子跟着接他的人回了自己母妃那边。皇后一袭大红的衣物,上面绣着艳丽的牡丹,正修建盆景。
“母妃,我回来了!”
“志儿回来了啊,让母妃看看可有什么事情。今日在尚书房学的怎样?”
“孩儿一心学习,并无玩耍之意。”三皇子转了转眼珠子,说道:“今日太傅换位置,将我调到了那云公主旁边。”
皇后一惊,连忙查看。“志儿那你怎么样了?”
“没事啊。我看那个云公主也就是那样,我偷偷掐了她好几把,她却一动不动很是胆小。”
“你少去招惹那怪物,千万不要有事啊……”
“恩,母妃我知道了。”
至于阿云回去之后,自然是无人揽她入怀中撒娇的。吃过晚膳,便低头看书等着万俟柳过来。
万俟柳踩着点过来,说道:“今日学了什么?”
阿云将教的内容重复了一边,万俟柳脸色有些难看。这词本就幽怨,此刻从傅起云口中说出来,自己仿佛被指责一般。
世上竟有这般的人,伤人心,心口不一。万俟柳心情不太好,检查了下傅起云的功课便起身离开了。
阿云依旧坐的端端正正,仿佛万俟柳来不来都是一样。
她指尖拂过书页,自己不过是个公主,身后没有家族势力。若是到了二八年华,多半会被父皇退出去和亲,或者联姻用来稳固朝中忠臣的心。
她的命运不过是从这巍峨如同死水的深宫之中,挪到了另外一处荒芜之地。她不想再受人摆布……
阿弟此刻若是没死,虽痴傻但是却能吃饱穿暖陪在自己身边。这宫中的无情无义之人多了去,既然他们对自己视若草芥,那自己又何必低眉顺眼任人欺凌!
也许只有自己强大,师傅才不会再喊自己傅起云,才不会让她楚云成为别人的替身!
第二日,阿云让宫女去尚书房给太傅带话,说自己深夜染了伤病,今日去不了。又托人去通知上次的容妃娘娘,那个人是关心自己的。
最关键的是,容妃虽入宫多年却从未有过子嗣。
容妃带着人急匆匆来到这出云殿,进来见阿云面色红润不似生病的样子,便当机立断让其他闲杂人等在外面候着,以免云公主表情加重。
阿云一见到她来,走到她面前,直接跪倒下去。还好容妃及时扶住了她。
“容妃娘娘……”
阿云抱顺势住她的腰肢,阿云说话的声音发颤,倒是让容妃心中怜惜。“好孩子,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本宫替你做主?”
容妃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阿云哭腔:“娘娘,我昨晚梦到母妃了,可是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