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驸马 by 宝贝贾(上)【完结】(19)

2019-03-24  作者|标签:


  容槿的位子还算不错,毕竟有亲王世子的位置摆在这里,只是真的不受人待见吧,不要说离南宫静深里多远,就算是一身宝蓝色郡王朝服的容季都比他高了多少个位子,不过少了上诸人的应酬,如果再忽略周围若有如无的射过来的视线,自斟自饮,倒也自得其乐。远远的看了南宫静深一眼,似乎有所感应,本来在冷淡应酬众人的他,露出一抹轻笑,遥遥举杯。
  “你比我们幸运。”身旁的还是少年的声音,感叹一声。
  有些熟悉的声音让容槿定下神来打量了身旁的人,满殿朝服中这连两个身着窄袖绿色绸衣的少年倒是很显眼的,更不要说在加上这两张一摸一样的亦男亦女的出色容貌,只是容槿方才刻意忽略了。
  “幸会了,慕加,慕亚皇子。”容槿颔首致意,方才在园子里,这两人一直垂着头,容槿也没打量过,如今看来这两个少年恐怕年纪比他还小些。应该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吧,哥哥慕加看起来懦弱些,反而说是弟弟慕亚可以柔顺的外表下不时有不相称的桀骜闪过眼底,可是慕加真的是懦弱还是掩饰的太好,容槿也不太想去研究,直到不久后,容槿真真的栽倒了这个人身上,才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看起来不经意的一个人却能轻易的改变你的人生。当然容槿没有预知的能力,所以这时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得也算开心。
  “皇上驾到!”尖细的太监声音传进大殿。坐在上位的皇后带头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南宫经年和南宫清韵,迎到大殿门口。
  一身黑色朝服,上绣五爪金龙,天子的尊贵之姿展露无遗,众人伏地,山呼万岁。
  “梓潼,快免礼,今天是你的寿辰,今天可是寿星最大。”当今天子温和的俯下身,亲自搀扶起一身橙黄色皇后品级打扮的妇人。
  帝后相互搀挽着走向上位。
  “皇上皇后的感情真好。”慕加又敬了容槿一杯,上位的帝后伉俪情深,一家人喜庆美满,羡煞旁人。
  大宁的帝后一向是天下夫妻的楷模,两人相处数十年如一日,这在普通的百姓之家都不容易,更不用说在帝王之家了。在民间,随处一打听,都能听到帝后情深的几个小故事。当今天子独宠皇后柳氏,冷落后宫三千佳丽,甚至一度当今天子要为皇后驱逐后宫,遭到众位大臣的联名反对,虽然后宫得以保全,但据说皇上对其他的妃嫔态度冷淡,以至今时今日,皇上膝下也只有皇后所处的一子一女,子嗣可算单薄。
  当然这都是明面上的,私下里,这个柳氏皇后可是被冠上了“天下第一妒妇”的恶名。传言她好妒成性,凡是被皇上临幸的妃嫔和其他妃嫔孕育的孩子都被这个柳氏暗下里处置了。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殿上众人觥筹交错,不时有人起身祝贺,正在这时却突见当今的长公主清韵跪在帝后案前,开口道。
  这本是外臣的宴席,按规矩是长公主身份虽然尊贵,但毕竟男女有别,是要避讳些的,但众人深知皇上爱惜子女甚重,看到长公主在此,倒也没人出来反对,只是这会这长公主今天又要做什么。
  前些日子长公主早朝时跪在乾安殿前,手捧陈本,历数容氏父子的罪状,请求皇上废止他与容王世子的婚约,这事还没过几天,大家还都历历在目,这长公主现在唱的又是哪出,众人屏声静待下文。
  “清韵有什么话,不能私下和父皇说,一定要在你母后的寿宴讲出来?”皇上又给柳氏夹了一筷子菜,这才带些宠溺的开口道。
  “父皇,”清韵带着小女儿的娇态嘟嘟嘴,这才开口道,“我想您能成全我和容季。”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清韵再说一遍。”皇上把递到唇际的酒杯又放了下来,唇角的笑意淡去了几分。
  “皇上,你别生韵儿的气,他自小和容季青梅竹马的长大,难免了有了自己的小女儿心思,这件事情我和大长公主也是知道的。我们也都乐见其成。”柳氏一看情势不好,赶忙出来打圆场道。
  “可是清韵毕竟曾经是……”大家不言而明。
  “皇上,我愿意娶清韵公主为妻,并不在乎过往,毕竟那不是公主的错。是我哥哥配不上公主。”容季越位而出也俯身跪下,情真意切的请求道。
  “皇上,原本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但是这两个孩子也算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心思纯良,您也是知道的,原本如果临央容氏如果继续效忠朝廷,我虽有担心,也会把韵儿下嫁容王世子的,只如今,容王府谋反在先,而今据说容王世子品行也……略有瑕疵,既然韵儿已经与容王府没有瓜葛,容季这次又大义灭亲,立下大功,这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岂不是两全其美?皇上,你说呢?”
  “父皇,我可是您唯一的女儿,您不疼我了吗?”
  这时已经有不少会看眼色的官员起了身附和。
  这边刚说道;“公主和郡王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那边又起:“公主和郡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地造一双。”
  皇上挥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别有深味的视线越过众人,直直的落到正在听慕亚绘声绘色北原风光的容槿身上。
  “容槿,你觉得怎么样?”心思活泛的人已经知道这是皇上在可以为难这个容王世子,作为被弃婚的一方,他现在还有什么立场说话。
  “父皇,您问他做什么?他只是个乱臣贼子。”果然,清韵公主先忍不住了。
  “不知道皇上您问微臣什么?”容槿似乎自始至终都没看到清韵公主,正对着皇上行礼后追问了一句。
  “朕问你,你觉得公主的提议怎样?”皇上示意清韵公主稍安勿躁。
  “请皇上恕罪,因为没人告诉臣必须要听公主说话,所以方才微臣正在追问慕亚皇子北原风光,并不曾听到公主什么话?”就更遑论提议了。
  容槿答得云淡风轻,众人听得可是暴风骤雨,心下为这容王世子捏把冷汗,但是也有不少人佩服这人的勇气,临央容氏即使没落,又岂是那般好折辱的,不少在座的老臣不约而同想起了多年前那个桀骜不群的身影,再看看现在他正在受辱的稚子,都不免有些唏嘘,一时之间,偌大的富丽的凤轩殿竟也带上了几分凉薄的冷意。

  44、无可逆转

  从凤轩殿出来,冬日夜深,北地的盛京,凉风刺骨,灯火通明的凤轩殿,热闹似乎才刚刚拉开帷幕,新一轮的歌舞又开始上演,管弦丝竹,绕梁不绝。
  南宫静深落下几步远,前面的少年,乌发墨瞳,紫衣长裾,猎猎生风,明明应该是贵气清润的少年,眉宇间却隐隐流露出隔世的淡泊和沧桑,这样的矛盾却这样的让人难以移开目光,回想方才在大殿里,因为容槿的回答,皇上当场摔了酒杯,佛袖而去,连清韵公主的一贯好用的撒娇痴缠,也在皇上毫无实质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场面一时尴尬难言,南宫静深却清楚的看到这个少年的眸子:风过无痕,波澜不兴。
  容槿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在你的眼底留下一个影子?
  自皇上离开后,柳氏虽然勉强带着几分欢颜接受众位大臣的恭祝,但是乍青乍白的脸色,微微抖动的手指以及为微不可察的扫向容槿的目光。
  “不对。”南宫静深有些心不在焉的和邻桌的仁亲王世子举杯,“不对,皇后的目光似乎并不是针对这一次的容槿,虽说这次变相因为容槿的原因搅了她的寿宴,可是不至于会有那么深的怨念?但是容槿这么多年在临央,怎么会有机会得罪从未踏出过京城的皇后?”
  “怎么,担心你的心肝宝贝了?”仁亲王世子南宫宁阁看他一副魂游世外的样子,一边的嘴角勾起,坏笑着歪过身子,手肘捣捣他,凑到他耳边,戏谑说道,皇后的目光虽然并不明显,但是有心人也并不难以发现,就算他今天瞎了没看见,但以他对皇后睚眦必报个性的了解,今天的事情也不会善罢甘休了。
  南宫静深懒懒的扫了他一眼,仁亲王是南宫皇族世代的宗族长,家风一向以严谨公正著称,偏生到了南宫宁阁这一代,出了这个一个泼皮无形,风流天下知的世子。
  “别那么叫他。”容槿不属于任何人,他喜欢容槿,却并不想把让放在一个从属的位置上,他只想与他比肩而立,携手一生。
  “我难道喊错了,他不是你的心肝宝贝?”南宫宁阁戏谑着又凑近几寸,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脸色一正:“不要告诉我你认真了,我也承认,这个容槿确实与众不同,但是你该明白,就算宗族这边,我可以给你帮忙,皇上那边你也过不去这一关,你也别说,你不知道这些年皇上对你所作的一切,对容家所作的一切意味着着什么?就算皇室肯让你娶一个男人进门,但也绝无可能是容槿!”
  南宫静深脸色一凛,抬头,不置可否的望了他一眼:“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眼角的余光看见不久前皇后身边的宫女悄无声息的退下又出现,从衣袖里摸了什么东西出来,柳氏嫣红的嘴角诡异翘翘。
  南宫静深直觉和容槿有关,刚要起身。
  “别去,他不会当堂毒杀容槿。”南宫宁阁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在桌下,眼疾手快的扯住南宫静深的衣袖了。
  他当然知道皇后不会这么蠢,在凤轩殿明目张胆的毒杀容槿,就算不是她,她也难脱干系,但是要让人比死更难受的方法可不只是一个。
  他也知道皇上方才的拂袖而去,本身就是对他的一个警告,警告他的沉迷不前。同时也在告诉他,他准备动手了,让容槿与柳家结仇,要借柳家之手除去容槿。
  “放开,不要逼我和你决裂。”就算什么都明白又怎么样,他怎么能忍受容槿在他的面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南宫宁阁闻言,明显一愣,就这样看着南宫静深快步走向容槿,夺下他即将入口的酒水,和皇后告罪后,拉着容槿毅然决然的出了凤轩殿。
  南宫静深,你知道你今天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又可能会失去什么吗?
  “静深,皇后的寿宴结束了吗?”个小太监提着灯笼在前引路,后面跟着一位身着绯色官服的文雅中年文士,正和他们一样,向宫门走去。
  “莫师傅。”一南宫深静深向他行礼道。此人正是莫凌云,官拜一品太傅,南宫静深这一辈的皇室子弟有几个都是拜在他的门下,莫凌云出身清流世家的湖州莫家,少年时就文名动天下,与容熙,苏远平,南宫江诚等人私交甚笃,俱是一时风流人物。
  “要出宫吗?一起吧。”莫凌云接过灯笼,摆摆手让一旁的小太监回去,不经意间看到近处的容槿,笑意僵在唇际,眉眼俱是明显一震,再开口嗓音竟然带了几分轻颤:“容槿?”
  “容槿见过莫太傅。”
  “竟然一转眼就这么大了。”莫凌云拉着他的手,又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一遍,颇含了怀念的意味道:“我上次见你还在襁褓里呢,真是岁月不饶人呢?一晃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你的……父王现在还好吗?”
  父王每次提起过这位挚友,都是溢美之词,说他是一位真正的清正孤标的君子,虽性喜读书但并不迂腐,是个性情纯良之人。
  容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儒雅温和,让人一见如故,有股难言的柔和气质,这就是古人所说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吧。
  “静深,你有时间就带容槿到我那里走走,这个孩子,我看着喜欢,让我们多说说话。”临分手前,莫凌云又再三叮嘱道,喜爱之词溢于言表。
  见南宫静深答应了,又转头对容槿道:“可惜云铮现在湖州老家,不然就可以让你们这些孩子都认识认识了,云铮的性子随和,你们应该是能相处的来的。”
  “会有机会的。”容槿亲自把他扶上马车,轻笑安慰道。
  “恩,总会有机会的,要静心等待。”莫凌云一语双关。
  “下雪了,容槿。”
  雪花自墨色的天幕下飘散下来,一开始还零零落落的,不一会就一大片一大片弥漫了整个视野。
  “这是今年的冬天的第一场雪吧?”容槿有些欣喜得笑开了眉眼,南方的临央很难见到雪花,即使年份异常见到几片雪花,也是在未落地之前就化了,这些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走吧,这盛京的雪不下个一两天是不会停的,我看今晚的雪下得这么大,起码要下两天的。”南宫静深示意马车过来,颇有些宠溺无奈的望着眼前笑得一脸餍足的少年,说他少年心性吧,有时候他有成熟的让人看不透,说他心思深沉吧,此刻又笑这么明净无垢。
  不管怎样,我还可以在这么近的地方守护着他,其余的一切慢慢的来解决吧。
  此时皇宫的另一边,皇上的寝宫泰和殿里。
  南宫秋湖已经沐浴更衣,准备就寝,他只着白色单衣半侧在暖榻上,外面虽然是大雪纷飞,寒冬料峭,但是泰和殿地龙烧得热,即使单衣也感觉不到丝毫冷意。两个贴身伺候的宫女一左一右的分立两侧,正在给皇上小心仔细的擦着已经半干的头发。
  “主子。”对于凭空出现人,两个宫女似乎已经司空平常了,眉眼未抬,手里擦头发的动作未停。
  “怎么样?”南宫秋湖把手里的奏折放下,吴果接过来,转身把准备好的茶递上去,南宫秋湖也没在意,只喝了一口,眉头微蹙。
  “皇后娘娘给容槿下了千机,容槿好像并未察觉,刚要喝下但是被瑜世子打断,现在瑜世子已经带着容槿出宫回瑜王府去了。”
  千机,让人慢慢变得疯傻,却不会夺人性命。柳珊珊,你倒是没辜负朕对你的期待。
  “皇上,这杏仁茶,凉了,苦,您赶紧趁热喝了吧。”
  南宫秋湖怔怔看了几眼手中乳白色的茶汤。
  “皇上,这里面加了野生的柃木桂花蜜,不仅冲淡了杏仁苦味,还有清火,润燥的功效。”
  “老吴,你什么时候对医术也有研究了?”南宫秋湖淡淡的眼风扫向他。
  “老奴哪里知道这些啊?还不是那个小容王爷说的?”吴果赔笑两声。
  “这个容槿倒会做人,这人刚见一面,你就倒向他那一边了?”南宫秋湖说话的语气不重,甚至算得上慢条斯理。
  吴果却是脸色一白,“噗通”跪了下去:“皇上明鉴,奴才是万万不敢的。”当年的爱有多深个,现在的恨就有多深,他知道皇上要把容家置于死地的决心有多大,他心里也清楚无论如何不能和容家扯上半点关系的,可是那个无法让人生出仇恨之心的少年,又何其无辜?
  南宫秋湖想起容槿说这些话时,眉眼殷殷,不禁心中一阵烦躁。
  “玄二,容槿那边的事情,你们先不要插手了,先放一下。”
  那夜的雪果真如南宫静深所说,足足下了两日才停了,雪后这几日放晴,积雪融化的很快,房顶上的雪融化了滴下来,滴滴答答像断线的珠子,也许是因为园子里温泉的原因,那几棵枫树即使入冬了,依旧灿若烈阳。院子里不时会有小鸟雀来觅食,这些日子侍女寻了些谷子粒过来,容槿就洒在书房的窗台上,这些小雀起先不敢过来,这两日胆子倒是大了很多,也不管窗边的人,自顾跳到窗台上啄食起来,有一两只特别胆大的,甚至还跳到了书桌上和容槿正在看的书页上,屋檐上的冰凌子整块的融了下来,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很大的响声,这些鸟雀受惊而起,又远远的飞出墙外了,
  赐婚的圣旨最终还是颁下来了,婚期就定在明年开春。当今皇上唯一的掌上明珠,大宁的长公主和大长公主之子的联姻颇受世人的关注,
  另外一件大事就是有北原太子亲自带领的使臣团,不日即将抵达盛京,南宫静深这些日子一直在忙这件事情,虽然北原已经向大宁称臣纳贡,但是国力仍不容小觑,再加上这次是由北原的储君亲自率领。接待的规格自然是更上层楼。
  这时的容槿和南宫静深都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向无可逆转的方向转动了……

  45、容熙离世

  大长公主的府邸位于城郊三里处的紫竹苑,这里原本是皇家的一处别院园林,苑内四季花木扶疏,小桥流水,九曲回廊,一派江南景色,据说是当今圣上和大长公主的母妃,已逝的莹妃娘娘来自江南,先皇特地命人修了两处园林,一名紫竹苑,一名暮寒居,两处园子遥遥相望。十几年前大长公主自临央回京城后,拒绝住在内城已经准备好的公主府里,而是选择紫竹苑,皇上又命人修葺一新,钦赐大长公主,至于暮寒居,先皇临终前下旨永久封存,列为皇家禁地。
  这日,大长公主府的后门,未时悄悄打开,一顶青布小轿被抬了进来,没有停留,直接进了大长公主南宫溪岚住的莹尘居,偶有路上好奇的仆从伸头张望,都被主子旁边的近身仆妇东娘厉眼扫了回去。
  “公主就在里面的等你,你请吧。”东娘让轿夫停在院门前,示意他们退下,对着从轿子出来的少年,略微躬身立在一旁,面无表情,冷冷道。
  少年没有看她一眼,径自来到门前。
  “容槿吗?进来吧。”
  “容槿见过大长公主。”
  门内上首的位子上坐着一位美貌妇人,柳眉杏腮,虽然已届中年,仍是艳光四射,依稀可见当年京城第一美人的风采,说起来这位长公主虽与当今圣上虽然是一母所出,容貌倒是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长公主容貌明艳照人,当今皇上则是清逸绝俗,听说长公主的容貌酷似其母,瑜王府有供奉先皇画像,先皇相貌样貌英伟,那倒是不知当今圣上的相貌到底像谁了。
  “容槿?”南宫溪岚乍一抬首看清来人的相貌,手中茶盏一抖,心下大惊,这个孩子的容貌……如果不是清楚这个孩子的来历,单看这个孩子的相貌,她会以为这个孩子是容熙和她皇兄生的,但是怎么可能呢,且不论这两个男人能否生出孩子,就说他们两人之间真的存在这么一个孩子,两人应该也不至于闹到今天不死不休的地步,一定是自己多想了。就是不知道皇兄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会有何感想,不管怎样,这个孩子留不得。南宫溪岚暗暗下定决心,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缓缓吸了两口气,平复自己紊乱的心绪。
  “来京城两个多月了吧怎么不来我府里坐坐?”南宫溪岚重新坐定,纤白的手指划过已经很平直的衣角,殷红的唇角牵起几分轻蔑意味,复又开口道:“还是玉萱萱和你说什么了?说我会害你吗?”
  “大长公主多虑了,母亲并未和我说过什么,只是容槿如今的身份不便外出,所以才没能来拜访您。”容槿见这大长公主似乎忘记他站着了,只得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来。
  南宫溪岚见此,眉头很明显的皱了皱。轻哼一声;“如此便好,以后没事可以常来走动走动。”
  容槿倒是有些想笑了,这话说的太言不由衷了,这大长公主轻蔑的表情掩饰都懒得掩饰了,让他想装没看见都不行。
  “大长公主说的是,容槿晓得了。”
  这大长公主明明是和容季一样,对他很不待见,那今日又巴巴的把他接来,却什么也不做,难道就坐在这里纯喝茶,可是这冰凉刺骨的目光,夏日里或许有解暑的奇效,在这寒冬腊月里真的不怎么舒服。
  外面的天地大雪初融,这个房间北向的窗子大开,刺骨的寒气一股一股的涌进来,隐隐带着一股莫名的香气,容槿这才定睛望去,他方才以为那是一棵落了雪花的树,现在仔细瞧来,竟然密密匝匝的开满了白色小花,枝干笔直,黝黑如墨,花色纯白如雪,还有这香气,竟然是……
  “看来你也看出来了,这确实是一棵难得一见的雪沉木,这几日下雪,正好开花,你倒是赶巧了。”南宫溪岚显然也看到了,起身来到窗前若有若无的挡住了他的视线。
  雪沉木,他在前人著的《珍木图谱》中见过,此木生长于极寒之地,雪落始成花,这香气却不是自花中来,而是雪沉木枝干,因此也是一种极品的香料。但成活的雪沉木确实另有奇效,香气具有养气凝神,久驻容颜,延年益寿的功效,是难得的养生佳品。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南宫静深握笔的手一直在抖,奏章上的批注字体已经有些倾斜。这怎么可能?
  顾十三担忧看了一眼案桌后的主子,收到消息的那一霎那,他也想到了,若容世子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么这两人之间将再无转圜的可能,虽然别人一直说自家的主子天性凉薄,冰冷无情,可是他知道凿开了主子表层的坚冰,底下有一片炽热是留给容世子的,反观容世子倒是温润如玉,却如一团温水,半点也波澜不起。
  暗下握紧拳头,顾十三重新伏下身,一字一句的禀报。
  “玄部临央传来的消息,昨日容王妃玉萱萱病重过世,夜里容王府走水,火势很大,整个容王府一夜之间尽成瓦砾,次日清晨,发现容王爷在火海中未出来,已经随王妃去了……”
  “够了,十三,不要说了。”朱笔在奏章划下了长长的一道鲜红。左手扣住了右手腕,手为什么抖个不停?
  为什么会这样?当初他就知道,容王府有太祖皇上亲笔手书丹书铁劵,他们这样做,或许会毁了容王府的清誉,但是他们都不会有性命之忧,甚至爵位都可以保留。
  为什么容王爷会最后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容槿不是他最珍爱的孩子吗?为什么容槿还在京城为质,他竟然就这样撒手?
  “容槿呢?容槿现在哪里?”南宫静深霍然起身,案桌上的奏折,笔墨纸砚,哗啦啦的带落了一地……
  “府上的人早些时候进宫禀报过,容世子被大长公主接过府,说是叙叙旧。”
  “叙旧?”南宫静深略停顿了一步,紧接着,大步走了出去。
  “已经着人暗中跟着了。”顾十三也从地上起来,紧走几步,跟在身后。
  “皇上应该也知道这个消息了吧?”马车飞快驶出宫门,巍峨庄严的皇宫上方,乌云开始重新聚拢,暗影重重。
  “他最后说了什么?”南宫秋湖面色平静如常,甚至还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皇上,那茶……”吴果在皇上有些凶残的目光下住口,那茶水是刚泡好的,还烫人。冬日里,皇上喜欢手边放一杯热茶,当年容王爷还在,两个人总是喜欢凑在一起,一边吹着,一边喝同一杯茶水,那便是皇上难得轻松的时刻,时至今日……
  “老吴,退下。”
  吴果离开后,偌大的南书房内,只剩下两个人,玄部的暗卫玄七跪在地上。
  “我们曾试图冲进那个房间,可是在门口遭到容王府暗卫的反击,后来还是容王爷出来了,他似乎知道我们是主子的暗卫,他让我们告诉皇上一句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希望和皇上之间所有的恩怨,到此为止。”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说的真好啊,原来只有玉萱萱才是你的心上人啊。
  “秋湖,容熙此生有你足矣。”
  “哦,我如果先死了呢?”
  “你若先去,要在奈何桥上等我,马上就会随你去的。”
  言犹在耳,言犹在耳……
  “容王爷还说,请皇上不要再做令自己后悔的事情了,他把容槿留给您……”
  “你们转告皇上,请他善待自己,也善待容槿,我把小槿留给他了,让他看看小槿右手手臂内侧,他一切都会明白的。还有告诉皇上小槿的生辰是……同熙三年九月初八。”
  “再见,秋湖,不,是永不相见了,秋湖。”容熙最后看了一眼北方已经烧成火红的天空,转身走进了火海,房外容府的暗卫静静了跪了一地。
  “就是这些了,皇上。”玄七虽然不知道容王爷最后说这些话的意思,但还是据实禀报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南宫秋湖口中来来回回的从方才就念叨着这几句话。这句话后他已经什么话都听不到了。
  “下去!”
  “可是皇上……”玄七想提醒皇上两句,因为他觉得容王爷在说最后这两句话时,那表情似乎有很深的意思在里面,他直觉应该是很重要的话,玄七张张嘴,看看皇上,又犹豫了。
  玄七不知道因为他的这次犹豫,有一场悲剧将要开始上演了。
  “容熙,容熙……咳咳咳……”口中的血顺着指缝滴了下来……
  盛京城里停了两日的雪又开始下了……

  46、莫如归去

  窗外风雪紧。
  “小容王爷,你看今夜的雪这么大,您今晚就早些歇着吧。”天色晚了,琉璃在收拾床铺,今晚天冷,又多加了一床厚些的褥子,见容槿还坐在书案前,拔下头上的银簪子,把桌上的油灯拨亮些
  “恩。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再给您添个手炉吧,您看这么晚了,看书仔细手冷。”翡翠把窗子关严实了,重新换来一个鎏金描红双色蝶的碳手炉,新添了一盅热茶。
  今天傍晚和大少爷回来的时候,小容王爷好像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反倒是大少爷刚来,又神色匆匆的离开了,珍珠来请示小容王爷晚饭想用点什么,小容王爷还颇有兴致的说前几日尝过的酒糟鹌鹑还不错,今日雪大,再温壶酒,就是不错的下酒菜了。
  翡翠在一旁的脚凳上做些针线活,小容王爷甚至还抓了一把包谷,雪天鸟雀不多,仅仅飞进来那几只,小容王爷逗弄了好一会子,之后神色有短暂的异样,再后来就是这样长久的沉默。晚饭也用了,不见异常。
  “我这边没什么事,你们俩下去休息吧。”
  俩个侍女对看一眼。躬身行礼,默默带上门,退了出去。
  待听到两个侍女已经远去的脚步声,容槿猛地推开窗子,晚饭全吐了出来,风夹着雪花扑在脸上,冰凉一片。
  “娘,娘……”离天亮还早,南方的天空一片漆黑,临终的最后一面竟然不得见,如果没有他,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在这个年纪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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