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筵击鼓传花,太子将酒令递给公子,醉意阑珊道:“清绝,本宫有些头晕,这一轮你执酒令!”
公子略带吃惊,宾客都是重臣,低声道:“殿下,执令不合礼法,清绝还是替各位大人斟酒!”
太子托着额头,笑容可掬道:“清绝严重了,行酒令而已,在这酒筵上,大臣又如何?!那本宫就下令,以后清绝的话,就是本宫之令。”
北风呼啸檐挂冰凌,太子紧握公子的手,腕处白纱晕出血色,哽噎道:“清绝,你要有什么事情,本宫所做一切都没意义了!”
公子微微睁眼,气血几竭道:“殿下,清绝贪玩,不小心落水……”
太子执着对方的手,贴着脸颊悲恸道:“勿再瞒了,本宫已经认输,只要父皇放过你,本宫愿娶定家之女……”
春色明媚波光滟滟,太子走到池塘边上,看着公子捏碎麸丸,轻声道:“本宫未识清绝前,便如这池中的鱼,虽时常出水仰望,却无一物能上心!”
重伤初愈的公子,依着水榭轻声道:“殿下,太子妃知礼贤淑,举止端庄母仪天下,清绝与之相比,便如萤火与日月!”
太子拿过鱼饲匣子,学着公子那般投喂,怅然道:“清绝,怕这一池的鱼,都知本宫待你之心!”
梧桐骄阳蝉鸣不断,太子轻步走到案前,静看片刻笑道:“这副盛世鱼龙图,便这么难以入手?!”
公子受惊手腕一抖,颜料污了未完画卷,搁笔告饶道:“殿下,都怪清绝愚笨,少时又不思上进,六艺学得粗浅!”
太子按着他的肩膀,免他又想下跪请罪,笑道:“清绝公子若是愚笨,那让本宫如何自处?少时跟随太傅念书,清绝样样强过本宫……”
公子低垂了头,过后拿起画纸,又是一幅废作,蹙眉道:“殿下又取笑清绝,这副画……”
太子笑道:“先欠着吧,待本宫想起,再找清绝讨要!”
秋雨连绵柳丝挂珠,太子匆匆踏过门槛,来不及更换s-hi衣,便屏退奴仆问道:“清绝,周侍郎家臣说曾见过你,在中街一家酒肆和藩使密谈……”
公子不惊不怖,跪下回禀道:“殿下应当最是清楚,清绝每月上香归来,必定会去芦酒铺,打八碟小食,沽一壶清酒,祭奠清绝的家人。”
太子愣愣看他,眼中透着焦虑,皱眉道:“此事父皇已经知晓,本宫也在父皇面前,这样为清绝解释了,但是……”
“但是皇上不相信,逼殿下亲自解决!”公子跪拜叩首,平静无波道:“清绝自入宫来,能得殿下宠爱,已经死而无憾!”
“清绝,本宫不会牺牲掉你,为何始终不信本宫?”太子蹲下身子,握着清绝肩膀,叹道:“本宫虽然不懂清绝,但却始终相信清绝,对待本宫绝无二心;清绝可以不懂本宫,但求能信本宫誓言,愿与清绝白首如新……”
北风卷帘雪竹冰池,太子亲自端来药盅,愠怒道:“清绝,为何不听本宫交代,何事能比服药重要?!”
公子挽袖搁下朱笔,终不成画的鱼龙图,跪在案边道:“殿下息怒,清绝不敢,这便服下!”
“清绝,到底要本宫如何,才能让你稍稍宽心?!”太子将人按在凳上,亲自看着对方服药,叹道:“清绝就当为本宫按时服药,这皇城内若无清绝的琴韵,本宫埙声怕无人再和!”
配宫(下)
许是感同身受的缘故,让阳卿早已出尘之心,此刻滟敛随波千万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竟让辟易所化的金霏躁动不安!
阳卿此刻才想明白,原来第一次踏进废墟,元功所化的辟易珠辨出故地,并且为此暗暗躁动!
一念之间,置身昭阳宫殿,凄厉哀嚎充斥耳鼓,眼前是北辰太子受刑之惨状,先被烧红的陶埙烫得唇焦指枯,后又被惨无人道的烙柱贯穿谷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十根手指磨得只剩半截断掌……
“这……”阳卿看得神魂战栗,只道是太子受刑而亡,却没想到如此惨烈,灭族之仇娈宠之恨,让昔日公子丧心病狂,以残暴手段虐人致死,愕然道:“那琴,我……”
那琴能到自己手上,最终来到前朝废墟,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前世今生因果有报,这一场轮回之劫,此时此刻终于应验!
“你终于忆起此地,忆起前世所为?”灵识本就互通,阳卿这边思悟,戾鬼那边知悉,冷笑道:“清绝,迟了,随本宫一同感受焚身烈焰吧!”
话音落,地裂石开烈焰如潮,那是戾鬼所有恨意,年久日深不断累积,足矣焚毁阳卿魂魄。
神魂被焚的那一瞬,似看到了前世今生,一幕一幕刻入命轮:
春寒料峭琴声断续,宫坊长廊传来讥笑,刻薄道:“还拿自个当人物呢?不瞅这是什么地儿,让你弹琴算是好的,还没让你捧尿壶呢!”
公子素服跪在阶前,一头乌发披落腰间,十指抚琴鲜血淋漓,却因未得停止命令,而强行撑着一口气力。
“奴才,怎敢欺他?!”从来沉稳的脚步,却因那一幕急促,连人带琴扶起,愠怒道:“本宫今日撂下话来,绮家子孙即便配宫,也不准你们这帮奴才欺辱!”
月色更深醉意阑珊,跨过东宫那道门槛,任那双手扶到榻上,情难自抑道:“清绝,本宫喜欢得紧,今夜留宿可好?!”
“殿下,您醉了,清绝去端醒酒汤!”
公子惊惶瑟缩后退,却被太子用力拽住,醉语道:“清绝便是本宫的醒酒汤,清绝想救太傅,本宫答应帮你,即便得罪父皇!”
秋风卷叶水纹细起,惊得放下手中奏折,难以置信望着来人,半晌才道:“余将军,真有这般巧事?太傅他们……连差役都被洪水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