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观察着眼前的人。
那跪着的人纹丝不动,面色如常,一点也不像在撒谎的样子。
公主心中不解,但也没多说什么,命那个人好生休息以后,闷闷不乐地独自进了自己的营帐。
她刚一掀开帘子,就听见了里面清脆的盖子磕在茶杯上的声音。
同时也闻见了一股很香的味道。
不是薰衣草,百合花那种香气,而是......
一些比较辛辣的食物混在一起的香味。
第5章 君无戏言
有刺客?
公主心里一惊,呼救的声音正要从口中冲出,却在看见了某个人后退了回去。
公主站在原地,方才警惕地圆睁着的杏眼这时因为笑意而弯了起来:
“原来你果真回来了。”
她所说的那人正坐在凳子上,慢慢地端着一盏茶喝。那端着茶盏的手肤若柔荑,白玉似的泛着光泽,单看这只手就能晓得它的主人是个娇贵的女子。
但是,那人捏着瓷盖的左手却看得叫人心惊肉跳。那只手也算得上是肤若柔荑,只是在手背上,横亘着一条赤红的伤疤。那伤疤微微凸起,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美玉微瑕。
这是顾锦留给很多人的印象。
凡是见过顾锦的人,总在想着要是没那条伤疤,这个眉眼精致的人该是多么惊艳绝伦。
别人一遍遍地在心里描摹着顾锦完美无缺的样子,而顾锦倒是不在意的。公主渐渐得势以后搜罗尽天下的好药给她,她不甚在意地用了几次,见伤疤仍未被除去也没什么失落的反应。
此刻顾锦坐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垂着眼看杯子里浮起的几片茶叶。那样子恬淡温和,让公主连日来紧张的心忽然放下了一些。
这个人一回来她就安心了。
公主坐到另一把椅子上,顾锦见状就提起茶壶,给她也倒了一杯。公主看着顾锦,笑道:
“你身上怎么会有辛辣的味道?”
公主不说这茬还好,一说这茬,国师大人连连咳嗽了几声。
在公主的眼里,自家国师大人咳起来时眼中泛着水光(并没有),掩着嘴角的样子我见犹怜,看得她心笙摇荡。
但是实际上,顾锦并没有那么娇弱,她只是被戳到了痛点,有些懊悔。
今晚她就不该吃那么多,吃那么多也就算了,还都吃的是味道重的。穿过来前她好好地洗过了,可还是一身的味道。
“清越啊。”顾锦开口了,嗓子沙哑。她总是直呼公主的名字,已经习惯了。
公主专心地看着她的眼睛,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刚从苦寒之地回来。那里冷,我经常吃点辣椒,驱驱寒。”
这话一出口,公主心疼得不得了。在游戏设定里,顾锦这人天南海北地跑,为了吴清越这位年轻公主的帝业,她搜刮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妖力和法器,而且在关键时刻总能及时赶回来辅佐公主。她说自己刚从外星球回来公主都会相信的。
国师撒谎撒得面不改色,还赚得了公主的同情。吴清越这时才注意到,顾锦的衣服已经很旧,那干净的外袍已经被洗得褪去了一层颜色。
吴清越鼻头一酸,失态地握住了顾锦的手。她握住的是顾锦的左手,那条伤疤旁人看一眼都觉得可怕,她摸着那条伤疤,却是一点害怕嫌弃的意思都没有。
“这次你回来了就好好住下,我们一起守着这江山。”
此话正中顾锦下怀。她盼着的就是这句话啊,辅佐一个女帝稳固江山,成为一个名垂千古的赫赫功臣,光是想想这未来她就很激动。
不过,公主想的好像和她不是一回事:
“我那个蠢侄子尽爱些金啊银啊的,回头我让他们把凤冠好好改改。”
顾锦蒙圈了。改凤冠,改凤冠干什么?
再看看公主突然泛红了的脸,想了会儿后顾锦终于接受了这样一个现实:
吴清越想娶她做王后。
公主心里正小鹿乱撞,却突然感觉到她握着的那只手在一点点地抽出去。
她愕然地抬头看着对面的人,对面的人亦是看着她,脸上变得格外平静。
抽出了手的顾锦突然起身离开椅子,站到一旁理理衣冠,极为恭谨地朝她俯首行礼:
“陛下。”
公主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她们之间这时只有几步之遥,但她觉得她和顾锦之间好像有着一条很宽很宽的银河,无法逾越。
公主的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她问顾锦:
“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陛下所见,行臣子之礼。”
公主此刻身形摇晃,几乎快要站不稳,而顾锦的心里其实也不好受。
顾锦想的是,当初说好了让她扮演一个功臣她才兴冲冲地来帮忙的啊,怎么这会儿她就突然要跟君王谈恋爱了!
这是什么神展开!
公主当然不知道眼前的顾锦并不是真正的“顾锦”。只当是顾锦爱着自己,却害怕天下人议论,不肯乱了君臣本分。
呵,天下人议论?可这吴国的天下人也都知道,她吴清越自幼丧母,在宫中吃尽苦头,唯一 的陪着她的人只有顾锦。
那年冬天几个皇子在园子里捉兔子玩。彼时刚刚下过雪,兔子在雪地上又跳又蹦,留下一串串脚印。皇子们跟着脚印追,大喊大叫。
站在走廊上的吴清越那年不过八岁,小小的一团煞是可爱,她看着那些人拿剑追着兔子的样子,脸上流露出一些嫌恶之色。
不巧的是最捣蛋的二皇子看见了吴清越,他冲她喊了一句:
“妹妹。看这里!”
接着,二皇子的剑毫不犹豫地刺进了正被他提溜着的兔子的身体里。
吴清越啊地一声,正要看见那喷涌出的鲜血的时候,一双温热的手覆上了她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