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事件闹得很大，张思秦始终没有再联络过他，陈亦舒也知道，他去了也派不上用场，但又不想从别人那里听说这事的后续，一个人按捺着，随时间推移，心凉如萧瑟冬风吹过湖面薄冰，荡不起一丝涟漪。
分别，在一种近乎冷战的状态下开始，陈亦舒望着头顶的炎炎烈日，满心厌烦，夏天，真是讨厌啊。
生活中不该只有一个人，也不该为他人太过消耗自己，这道理懂得是一回事，可当真正沾染情爱的时候，却没有人能控制住情绪跌宕。
陈亦舒觉得自己像是在矫情地犯贱，毕竟张思秦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自己就把自己埋进了深山雪坑，正常人看了恐怕都会骂一句“神经病”，他病得还不轻。
他的画送去了常青美术馆，一直也没得到回应，林嘉慧以为他是为这个情绪低落，时常安抚激励他，陈亦舒却发现自己连个笑容也难挤。对比起上次和钟灵毓分手时候的空落，现在这样无处安放的悲伤和不甘恐怕才是正确的失恋情绪。
他就这么擅自爱了一场，也是可笑得不行。
实在是心潮澎湃无处排解得狠了，陈亦舒强行催动不想动弹的身体，在画室关了自己两天两夜，在快饿晕之前才出来。后来他看了又看，发现这幅似乎比先前交出去的那副还要好些，于是亲自拿去常青换了。
他放得随意，想的不多，却不料这又是一起事端。
李院长神情严肃地来到他家，告诉他他被人告了抄袭。他送去的画明明是人像，怎么就突然变了？而且和另一位新锐画家送去的画作极其相似？孙馆长需要他给个解释。
陈亦舒莫名其妙，把自己去换画的前后事宜都说清楚。
李院长问他：“你有证据吗？”
应该是有的，陈亦舒思忖许久，告诉李院长那日接待他的是美术馆的一个员工，顺手画了张素描出来。
李院长拍下来发给孙遇平，得到的回复却是查无此人。
陈亦舒懵了，查无此人是什么意思？他总不能是撞鬼了吧？
莫名其妙被人劈头盖脸砸了一大堆抄袭“证据”，陈亦舒简直冤枉得不行，他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是百口莫辩。
张思秦却忽然出现，时机巧的不能再巧，陈亦舒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口灿莲花舌战群儒，硬生生把快拍板的事情翻了案。不是陈亦舒抄袭，而是他被抄袭，那天接待他的人就是乔装打扮来试探对手的那个新锐画家，不巧就让他撞见毫无防备的陈亦舒，他早就听说有个关系户的存在，本以为不足为虑，却没想到他实力惊人，那人意识到陈亦舒会害他落选，综合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欲望战胜良心，他差点把陈亦舒钉死在耻辱柱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张思秦笑而不答。
“你怎么知道他抄袭我？”
张思秦笑而不答。
“你的盗题嫌疑洗脱了吗？”
张思秦点头，“时间早晚的事，我当时不知道是谁干的，随便开口也只会加重嫌疑，索x_ing就等找到证据后再一次解决。”
陈亦舒神色复杂，“你被那么多人看着，怎么找的证据？”
张思秦笑眯眯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有个黑客师父？”
“没有。”
张思秦晃着头道：“就是他帮我找的，他可厉害了。”
“是谁干的？”
张思秦顿了顿，笑容减淡，“冯远洋。”
陈亦舒没有印象，“谁？”
“我宿舍的冯小六，这学期总跟在我后面，你见过的。”
陈亦舒惊讶，“那他为什么看你给他顶锅却不出声？”
张思秦想了想，苦笑道：“谁知道呢，人心变了吧。”
陈亦舒跟着他走了一段，回过味儿来，“不对，你不知道是谁干的？那你当时去干嘛的？”
“我去找一个学长。”
“那你为什么不说？”
“说出来有什么用？又不是学长干的，还会连累他变成嫌疑人。查我没什么，我可以拖延时间，学长有不良前科，查他就完了。”
“怎么会连累他呢？不是你们年级泄题吗？”
张思秦摇头道：“只是我们年级怎么会惊动那么多人，是我们整个学院都泄题了。”
陈亦舒似懂非懂地跟着摇头，半晌，感慨道：“你好厉害啊。”
“啊？”张思秦愣了一下，笑眯眯凑近他，一脸求夸奖的表情，“我哪里厉害？”
陈亦舒推开他，淡笑道：“我出这事的时候整个脑子都是空的，我以为你也是因为这个才不开口，没想到你是心有成竹放线等收网。”
张思秦漫不经心地调笑道：“是不是重新认识我了？有没有爱上我啊？”
“有。”陈亦舒淡淡道，“你出现的时候我以为神派了天使来救我。”
张思秦愣了一下，不确定陈亦舒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红云迅速爬满他白皙的脸颊，他担心被陈亦舒看出来，刻意落后半步，闲扯道：“你还信神？天使是西方神吧？”
陈亦舒摇头，“我妈信基督，我跟着耳濡目染了一些。”
张思秦眼神乱飘，心思已经不在这个话题上，他突然有点后悔扯开话题，突然想要追问那个“有”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的沉默让陈亦舒有些不安，他悄悄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张思秦脸红耳赤，欲言又止，他本就在介意他突然扯开话题是什么意思，但看他现在的表情，陈亦舒忍不住联想在一起，是不是，他也有听进去他的言下之意？
指尖忽然震颤起来，然后他感觉到了脉搏的跳动，连带着牙根打架，陈亦舒一阵热血上头，忍不住问出口压在心底很久的那句话：“你是不是喜欢我？”
见张思秦傻住，陈亦舒把压了许久的话一次x_ing倒出来，“我这个人沉闷，无趣，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会是，因为喜欢吗……？和他一样？
张思秦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都要掉出来，可从陈亦舒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找不到让他安心的情绪，话在舌尖转了几圈，变成了“那当然啦，我可是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呢！怎么突然这么问，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陈亦舒被他大力拍了拍肩背，推着往前走，最好的……朋友？陈亦舒抿了抿唇，“学校里，很多人都这么说，说你喜欢我，你确定只是朋友的喜欢吗？”
张思秦拿头顶着陈亦舒的背，不让他回头看，“别听那些人胡说！都是八卦报那群狗仔害得，到处乱编排，我们这么纯洁的战友情都被曲解什么样了！你还不相信我吗？我可是跟你互帮互助都不会起邪念的好哥们，我要是真那么想，当时就扑倒你了好吗？”
张思秦说起这个就后悔，当时他要是什么都没干也许到现在也不会发现他对这个人的心思，一旦发现了就没办法像以前那么自然地相处，陈亦舒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他一点都不敢赌。
陈亦舒听他连连强调，感觉方才还雀跃不已的心一下子被冻住，然后碎成渣散在身体里，碾磨得每一寸神经都在抽痛，他挣开张思秦的手，让到一边，语气控制不住的僵冷，“好好说话，别推我。”
张思秦被他惊到，更加庆幸自己没有乱说话，却不知道陈亦舒被他气得快要吐血。
不欢而散。
张思秦和陈亦舒分开，两个人分别都在懊恼，明明不想这样的，怎么又变成了没办法随意联系的气氛。
第23章 曝光
陈亦舒在常青开始积累名气，他变得很忙，常常在画室待到半夜十一二点才回家。
这天他走进家门，感觉气氛不对，平时林嘉慧都会看着电视热着饭等他，今天家里却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陈亦舒绕过沙发，看到林嘉慧坐在餐桌前，面前铺满了报纸，神情冷得发青。
陈亦舒疑惑地靠近，“妈？”
林嘉慧抬头看着他，示意他坐在对面，把报纸反转方向放到他面前，“解释一下，你和小秦……究竟什么关系？”
陈亦舒接过来一看，这都是他们学校的八卦报，每一份都有陈张cp图文并茂大肆占据的板面，不少还是头版。
陈亦舒微微慌了一下，以为是林嘉慧看出他的不对，但很快强自镇定下来，试探着开口：“妈，你从哪儿拿的报纸？这是我们学校的八卦报，不是正经校报，上面的事儿都是编的，是假的。”
“假的？眼神骗不了人。”林嘉慧喜怒莫辨地盯着他，“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对小秦没有非分之想。”
陈亦舒下意识看过去，林嘉慧的眼神似乎能穿透他的躯壳，直接拷问他的灵魂，他讷讷了两句，说不出否定的话，只能狼狈地躲闪开眼神。
林嘉慧绷了半天的神经瞬间就崩溃了，“你说你没有啊！兔崽子！说啊！！”
陈亦舒不说话，林嘉慧歇斯底里了一阵后冷静下来，至少看起来是如此，“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亦舒沉默许久，艰涩着嗓子苦笑道：“没有开始过……是我单方面……他只当我是朋友……”
“朋友？”林嘉慧冷笑着抽出几张报纸，把他们的照片拍在他面前，“这几张你都没看他，你看看他看你的眼神，这是看朋友的眼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