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飒爽一笑,指了指肩头,“没事儿!这只是个躲避宾客的借口,我毕竟初次上阵,不像大哥那样习惯连日奔波,有点……有点累。”他定睛,发觉聿珏的脸面红通通的,“妳的脸很红?”
“才一进大门便给梅相拉去喝酒了,什么、什么九酝泉?喝来又重又辣,我才饮两杯都要晕了!”她嫌弃的搧着脸面,还吐了吐舌。
“那可是御赐的佳酿!也是,妳不善饮,什么佳酿美酒,对妳来说都不值一哂。”他又想动酒壶,却给聿珏挥了挥手。“哎?”
“我是不善饮,可也不欲让你喝!湘君,给他收走!”
湘君微微一顿,对上谷烨卿时一脸歉然,这才动手收拾。
“几月不见,妳们主仆感情还是这般融洽。”谷烨卿望着两人,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是呀!还好有湘君作陪,要不本宫少了你们这几个好兄弟,都不知道该找谁戏耍去!”聿珏柔柔的瞅了湘君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欸”的一声。“你这次听说立了大功,父皇封了什么给你?”
一说到晋升,谷烨卿不免忆起那些个出生入死的兄弟,三十七人皆就地厚葬,当日那串沉甸甸的腰牌,彷佛还提在手心里。
“封什么就别提了……”他涩然一笑,不预期的,一指暖热忽地指向他眉心,他一楞,带着薄茧的指就这样揉上他眉头。
“瞧你,才几个月呢?眉头这儿纹路一道比一道深,老气横秋的!”袖口处金线流灿,兼具女子体香,他久未同姑娘这般亲近,却是略显羞涩。“你带兵的时候是不是常常皱眉?”
“没……”他略迟疑,改口道:“或许吧?”
“那什么行军打仗的,肯定极为伤神;可惜我只是来道贺,没多带茶具。改明儿个你上我那儿去再吃茶。湘君现下烹茶手艺长进许多,越来越能干!”
面对露齿一笑的聿珏,谷烨卿仅是望着,“是嘛!我在军中禁酒,连象样的茶都没喝着……”他语罢,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闻细碎绵密的落雪声响。
“哎!”
“怎么突然叹气了?”
“没!只是想到你剿贼有功,给封了个将军回来,我也听大姊说父皇或将有意要及早册封她为太子,连同我也是。”聿珏噘嘴,告知了与聿琤谈的那些话,“往后我们姊妹分居皇宫的东、西两侧,你也将要讨媳妇儿了吧?想到这儿便觉有些不舍。”
谷烨卿不由愕然,敢情直到现在她都还被蒙在鼓里?莫不是要等到事到临头,才向天外飞来一笔似的迫使她接受事实?
但……少了长辈的威信,光他一人讲明,能让聿珏信服么?
“无妨!就算你娶妻了,咱们还是能够照常往来……你可别有了妻子就忘了兄弟啊?”
他盯着聿珏那面露警告的神色,迟了好一会儿才笑道:“放心吧……我是想忘也忘不了的!”那笑容里,与其说是苦涩,倒不如说是掺杂了知晓事实的苦恼。
他忽然不敢想象,当聿珏知道她俩将要成亲后,究竟会做怎生反应,又……会拿她身边真正的爱人怎么办?
聿珏抿嘴轻笑。“那就好!”
***
转眼间,距离日前一战已过了十日。
这些日以来,半梦半醒的聿璋在军中医士的照料下渐渐恢复气力;他所领的前军于首战间损失泰半,但也多亏了他与公孙骞的善战,首战告捷,不必动用主力便歼灭敌兵,甚至还俘虏了一名敌将。
治伤的过程中,聂琰前来探视过几回,特别嘱咐了要给他好生医治,切莫怠慢了,足见他对聿璋的重视。
至于聿璋,即便这一战立下不少功劳,但醒转后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庆幸着,庆幸自己犹能在那九死一生的险境下活过来。
自他醒来后,不是躺在踏上给医士换药,便是喝药,偶尔想与战友叨念几句,却苦无熟人可谈,日子无聊得紧;第十日,正当医士奉命替他更换背伤的药,不想来探望者竟是公孙骞!
早知那日奋勇冲杀的他没死,聿璋虽欢喜,却是不能得见,今儿个见着了,直是眼眶泛泪,频频道谢。
“公孙将军没事,聿璋也能放下心了!”
公孙骞瞄了自己断了手筋的右臂一眼,勉强笑道:“能捡回一命都算不错了;别哭哭啼啼的,像个男儿!”
他点头,举袖蹭了蹭眼,“是!”
换过了药,两人又谈论半晌,公孙骞话锋一转,“这次除了杀败那西南军一万将士,重挫了他们士气外,还有个意外收获。”
盯着公孙骞上扬的手指,聿璋好奇的“哦”了一声。“你可记得曾与你酣斗的那名银甲女将?”
“记得……”聿璋心头一凛,那人虽为女流,但一手长戟使得出神入化,他的吴钩讨不到半点便宜不说,手臂上还平添多道伤口。
若非后头战友相救,他兴许真要败在她手上。
“她怎么了?”
“她给咱们绑了囚禁着,几日来问话查明身分,你可知她是谁?”
聿璋心中隐隐有底,却不敢妄下定论,瞇起双眼反问:“谁?”
公孙骞笑了,“西南国雍王白韬次女,白丽!”
想不到竟是皇亲国戚!聿璋不住惊愕,始知除了他们大煌外,还有不少外族也重用女子治军。
他眸心一凝,“她人现在何处?”
“就在帅帐侧,派了重兵看守……聿璋?”
“烦请公孙将军带路。”他撑起身体,不顾脚伤,就想去瞧瞧那曾与他交手数十回的骁勇女将如今如何。“我去探探她。”会选择把人囚禁在神武营深处,足见聂琰对她另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