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年纪都不过三十,但早已深谙官场之道;这谯县别瞧它仅是座小小县城,距离京城长安却是咫尺之遥,四周尽是良田沃野,将来若要逐鹿天下,不管是钱、粮还是地,能多一点是一点,明眼人绝不会放过这个地方。
说起那蔺文钰,为官清廉,甚得民心,只可惜- xing -格过于正直,不喜与朝中百官结为朋党,成了独来独往的野马。
若他只是个庸碌无为的县官那也罢了,坏就坏在他知人善任,小小谯县在他几年整治之下给弄出一番气象,也甚得民心;俨然成了主事者的眼中钉,苦等数年,终是借着职权之便,除之而后快。
他们都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约而同地全为了自个儿仕途,暗中在这加害者的份儿上各占一席之位,对于主事者的暗藏野心,也稍稍有了几分了然。
“兄台暂代县官这些日来,可有什么收获,或是发生些什么是要给咱提点的?”入了大堂,展生瞧见整个县衙大堂,顿时精神抖擞起来。
官差“啊”的一声,神情霎时转为严肃了。“有人最近动作频频,似是有意要将蔺文钰一案给平反了。”
走在前头的展生喝了一声,“谁?”
“不很明白,只不过前几日那王猛不知给谁丢到县衙的院落里。”官差指着门外某处,“还洋洋洒洒了写了许多他私营赌场、欺压百姓的罪状,更甚者,还表明了是他栽赃蔺文钰贪赃渎职的,一张状纸上密密麻麻,还有王猛本人亲自画押。”
展生急了,随着官差来到案牍边,将那张状纸摊开细瞧。“那王猛……兄台怎生发落?”他扫了几眼,轻轻将状纸揉进掌心。
“那王猛不过是咱们欲掀掉蔺文钰的一只棋子,现在利用完了,又有人给咱做政绩,不收白不收,现在人在大牢里,任凭你处置。”纵使做了个顺水人情,他神情却仍- yin -郁着。“不过更麻烦的还在后头,就在昨日,另一个受咱们指使,给蔺文钰曾办过的一桩人命案子翻案的一家子,昨儿个不知吃了啥药,拿着状纸说他们告错了,打算撤销告诉。”
想御史台便是先抓紧了王猛一事,又再加上这桩误判的人命案子,方能一举免了蔺文钰的官,如今两根桩脚接连出差错,王猛一事只要他们不讲,尚且不妨碍;可另一头是百姓自个儿抽腿,这可是御史台亲自派钦差前来查过的,他们现在说告错了,岂不是大大赏了御史台一巴掌?
“那蔺文钰,如今身在何处?”展生就怕此事闹大,绕过了吏部向上呈报,一个弄不好,蔺文钰官复原职,好不容易等来的差使没了不说,他更是难以对梅相交代!
“表面上是返乡去了,可最近有人传闻,蔺文钰在我前来免了他的职位后不久,就……”官差双手掐住自己脖子,两眼一翻。“吊死在官舍的书斋里。”
县官的官舍就紧邻县衙边儿,展生登时头皮发麻;素闻蔺文钰极重名节,却不想个- xing -刚烈至此,只不过是免了官差,却搞到以死明志。
姑且不论蔺文钰是否尚在人世,光是知晓还有人欲替他洗刷冤屈,便足够令展生坐立难安!
“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事儿再发展下去。”展生- yin -恻恻的一瞪,“兄台可知是谁在查案?”
“这问倒我了,抓王猛过来的那人武功很高,没人瞧见……”官差话锋一转,与展生对望,异口同声地说——
“那王猛肯定知道!”
***
才傍晚,日头正欲下山;棺材店紧闭的门扉忽给来者重重的拍响了。
躺在屋内假寐养神的湘君很快便起身,老余扬起一掌,“我去开门。”她抬起眉欲言,老余已然走远了。
“来了、来了!”究竟是谁,拍门拍得忒急?老余没好气,才拉开门闩,门外那人急冲冲的撞了进来,不是熊二却又是谁?“欸!你来这儿做什么?还拍门拍成这样……”
熊二的急切全给隐藏在这昏黑当中,他抹着汗,又把门给闩住。“走!你、我跟湘君三个人能走就走,现在快点去收拾,越快越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往后瞥了一眼,湘君不知何时已来相迎。
“湘君!不好了!”
面对熊二的大嗓门,她虽不知其意,仍是笑着,温婉以对。“熊大哥,瞧您急得……”
“不急不行!方才官差上咱家去,指名要找我,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是冲着咱们来的!”熊二额际上斗大的汗频频滴下,“我想铁定是新来的县官怕咱们几个把他诬陷给妳爹的那些肮脏事儿全给抖了出来,这才打算先下手为强,要把咱们几个全给抓起来!”
湘君愕然,这事态变化来得太快,令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快啊!老余,快去收拾,把咱们拱出来的不是昨天翻供的那一家就是王猛了!他们或许不认得湘君,却把咱们都给认分明了,我那先被抄了,接下来想必就是你,没时间在这儿磨磨蹭蹭的啦!”
“熊二说的有理,这里怕是不能待……”老余先反应过来,连忙从柜子里把暗攒的积蓄都给拿出来,分了大半到湘君手里。
“余叔叔!您这是……”
老余笑了笑,“说穿了,咱们两个被抓还不打紧,妳可是蔺大人的千金,真的不行,留咱们垫背,妳可千万不能给官兵逮着。”
“说什么呢!要走大家一起走……”
熊二话还没说完,那门又给人拍响,湘君听见外头脚步声又多又杂,显然是官差到了。
“开门、开门!熊二、棺材余!展大人要请你们去衙门问话呢,还不快快出来!”
“快走!从后门!”老余压低声响,拉着湘君、熊二一齐往后面退;官差见他们不应,立刻撞起门来。
老余的屋子后院仅是用竹篱笆围成,他们才踏进院子,就看见外头火光漫天,几名官差偷偷摸摸的绕到后面来,准备成包围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