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屋里闷了一日,吃完午饭,灵儿催她出门转转。
桑诺答应了,把帽子戴上,面纱遮严实,转头问灵儿:“看得出来吗?”
“完全看不见脸。”屋里光线暗,灵儿怀疑道:“你这样看得见路吗?”
桑诺点点头,挽着她一起出了门。
本来是想去附近的湖泊散心,走到外院时,恰好瞧见尊上、飞廉等人,在围观棋局,对弈双方,是柯宁和山神。
桑诺面纱后,一双桃花眼忿恨地瞪了一眼姜雪时,不情不愿地跟灵儿一起上前请安。
虽然头戴垂挂面纱的帽子,姜雪时还是一眼认出了桑诺的身形,偏偏周围人太多,她只能按捺情绪,淡淡道:“免礼。”
山神站起身,关切地问了伤势。
桑诺颔首回道:“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淤青未散,所以得遮一下脸,望大人们不要见怪。”
山神笑道:“这帽子倒是巧得很,你自己缝制的?”
“是我给她买的。”飞廉上前笑道:“她几日不出门见人,我知道,姑娘家爱漂亮,总不能一直闷在屋里,我就去集市找了这顶帽子买给她。”
山神笑着夸飞廉细心。
相隔四日,再次相见,桑诺却把脸遮住了,姜雪时按捺情绪,趁众人放松警惕,才故作随意地搭话:“多出来走动走动,总闷在屋里,气血不通,淤血散得更慢。”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唯独桑诺一言不发,置若罔闻。
众人沉默下来,等桑诺回主子的话。
然而,桑诺是铁了心不搭理尊上的,任由众人尴尬地继续沉默。
姜雪时见她不理不睬,似乎还在为八公主的事赌气,只得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转头冲飞廉笑道:“你买的这帽子隔音功效还不错。”
众人闻言都笑起来,桑诺却不再假装没听见,冷冷嘲讽道:“多谢尊上还惦念着小妖。”
姜雪时尴尬垂眸,抿嘴微笑,听得出桑诺语气怨恨,担心事态难以挽回,只得意有所指地回答:“自然是惦念着的,一直如此。”
桑诺拳头捏得死紧,怒气已经快把帽子冲飞了。
这龙崽子还有脸说一直惦念着,四天来,人影都没瞧见!
桑诺陷在愤怒中无法自拔,丝毫没意识到在场所有人,都在等她回主子的话。
沉默好一会儿,灵儿紧张得脸都白了,禁不住悄悄用胳膊肘顶了顶桑诺,催她回话。
桑诺这才回过神,憋着一肚子火,对尊上微微颔首致意。
她根本不想开口回应这种假惺惺的安慰。
没想到几句随意的问话,也会把气氛推向如此尴尬的境地,未免众人怀疑,只能尽快结束谈话,姜雪时只好客套道:“好生养着,想吃什么,就让梅姨给你准备。”
桑诺听出这话是催促她告退,气得胃痛又要发作,面纱下双唇翕动,不知该如何答话。
又是一阵沉默。
姜雪时苦笑一声,转头冲山神自嘲道:“照这样的对答速度,可能得耽误大家不少时间,要不你们继续下棋,我自己等着就行。”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笑,尴尬的气氛又被遮掩过去,连一旁的灵儿都在咯咯笑。
桑诺却只觉得心酸,面纱下一双桃花眸子,绝望地看着姜雪时与旁人谈笑风生。
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这么些天来没来探望自己。
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没等到最初的冲动冷却,桑诺已经成了尊上的心头刺——
同- xing -的爱宠,一个见不得人的累赘。
桑诺转身就往内院走,心尖像被人狠狠拧着。
“诶!”灵儿一头雾水,慌忙颔首告退,转身追上桑诺,小声急道:“你干什么呀你!太失礼了!”
桑诺没说话,黑色的面纱下,眼泪止不住滴落,拍打在前襟,她加快脚步往屋里走。
“桑诺?”灵儿急道:“你回屋做什么?不是说要去外面散心吗?”
桑诺嗓音低哑:“不想去了,我今天就启程回青丘,现在就走,你走不走?不走我就不等你了。”
——
桑诺背着行李,抱着嘟嘟,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有种豁然开朗地心境。
忘了一切,自由自在,这不是多困难的事,大概吧。
到了山南出口处,她碰上一点麻烦——
出口处有山神的结界。
她可以打破结界闯出去,可是,以她的修为,没法及时修复结界。
总不能为了逃出去,就任凭山外的鬼煞闯进来。
但这点危机很快解除了,今儿值守的山妖,是上一回被她和尊上搭救的母子。
那女人知道,钟山的妖神随时要出去办事,都是她用山神的符咒帮忙暂开通道。
女人记得桑诺是尊上身边的人,所以主动问她:“上仙要出山办事?”
桑诺顺水推舟,顺利出了天虞山。
山下的村庄里看不见人影,到处是死气沉沉的腐败气味。
这也不奇怪,很多未受鬼患的村民都已经躲进了山里,村里的房子都空了,一路上静得有点骇人。
嘟嘟这小胖娃实在太沉了,桑诺放她下地,试图一手搀着她走路。
可这样走起来非常缓慢,而且她得一直弯着腰,比抱着嘟嘟还难受。
无奈,她决定找一处水源,把嘟嘟的尾巴泡出来,让她跟从前一样跳着走。
穿过村子南面的一片小树林,她找到一条不知通往何方的河流,水很清澈,不远处有一只小木筏,被绳子拴在岸边的树上,周围却没有船夫。
桑诺抱着嘟嘟半泡在水里,小家伙还不会自己化形,只能凭借本能,泡上半柱香时间,双腿就会化成鱼尾,上岸一两个时辰又会变回双腿。
桑诺心里正琢磨,如果坐上那个小木筏,顺着河流会飘去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