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珏掩唇而笑,“朕明白了!光看朕的模样,确实难以想象,不过常言人不可貌相!咱们大煌的女子既能在沙场上与男人争锋,在朝堂间更是不让须眉。来,起来吧!”
“谢陛下恩典!”
朱常欢的身板与聿珏相去不远,只是相较于尚未及笄的朱常欢,聿珏无论举手投足,皆蕴藏着成熟女子的风韵,与朱常欢的青涩恰成对比。
“进宫十多日,这还是朕头一回接见妳;待在宫里还习惯否?”
“很习惯!”朱常欢点头答道,忽觉答来不够得体,才又缩着颈子,“啊……回陛下的话,很习惯!”
“没关系!答话大可不必拘谨。”聿珏对她招手,示意她跟在身边,“习惯就好,朕曾在妳练舞时瞧过妳的舞姿,很是曼妙优雅……想必三日后朕要大宴百官时,妳已经为此准备妥当了。”
“是,已准备得差不多了……”
聿珏听着她说起习舞时的经过,带着她走出大殿,殿前的石阶偶然飘来几丝落叶,春日的风有些寒,但已多日不见霜雪,她身上的金凤袍也显得较先前轻盈许多。
“朕很期待妳的歌舞,到时定要让众爱卿一瞧见妳便如痴如醉。”
“小女子尽力而为!”朱常欢轻咬唇瓣,她眨眨眼,怯生生地开口,“陛下,小女子有一事想问……”
“妳是想问朕为何特地找妳进宫?”聿珏明眸轻睐,对上她惊讶神色。“妳呀!跟朕年少时一样,什么话都写在脸上!”朱唇得意地扬起,她笑叹了一声,“除了听闻妳的舞艺了得之外,朕还听说妳与朱常喜生得很是相像?”
“嗯,自小无论爹娘还是亲戚,都这么说咱们。”
“妳今年……十五是不?”见朱常欢颔首,聿珏暗自细数,“那常喜就与朕年纪相仿,再怎么说都是个如花似玉的年华……却是早早就香消玉殒了。”
朱常欢不自觉收紧双拳,难掩激动地道:“我与家姊几年不见,哪知道出嫁那时的暂别,便让我再也见不到她……”
聿珏一手包覆着她的粉拳儿,默默给予安慰。“听说她是死在魏王手上,而魏王却又是因他的小妾才……”
“说实话,不管是常喜也好,还是白丽也好,都成了皇位争夺下的受害者;妳的心情朕明白,可朕也听说,聿璋生前对待常喜是不错的,就连韵贵妃也都一心向着她这媳妇。”聿珏以指轻揩她的眼角,温声道:“这回朕好不容易登基,妳爹为朕尽忠,却是一时不察走错路;朕召妳进宫,实则为了补偿妳朱家的损失。”
“补偿?”朱常欢哽咽着回问。
“嗯,可别小看妳这位置,朕虽为女皇,身边的宫女、乐师同样是朝臣们急欲争夺的机会。”聿珏轻拍她的肩头,“妳毕竟阅历尚浅,往后就会慢慢知道的。”
朱常欢凝望着聿珏搭在她肩头的手,不禁回想起进宫之前,朱奉英口口声声要她小心观察聿珏的一举一动,甚至要她尽可能离聿珏远点。
这样慈眉温言的聿珏,究竟是否真有如朱奉英所讲的那样心机深沉?她不知道。
然则,就在这么短短几句言谈间,她已是不知不觉为这美貌又仁厚的女皇而心生折服。
“陛下。”
“嗯?”
朱常欢盈盈跪了下来,“关于您的传闻,小女子听过许多……包括那些个在兵灾之下九死一生的脱险,在大漠里游历的经过;如果能行……能请陛下,对常欢说说么?”
聿珏眨了眨眸子,双手轻轻托起她来,“都是一些不怎么愉快的故事,妳想听?”
“想!”
她偏头,耳坠的流苏微微晃荡着,“那好啊,不过故事很长,朕国务繁重,妳若想听,可得在朕面前多多献艺才行。”
朱常欢绛唇轻扬,整张小脸瞬间像是绽出光芒似的。“小女子……求之不得!”
聿珏怜惜又欣喜的点点头,忽闻邢朝贵匆匆来报,她听了之后频频颔首,“哎!都怪我失职了!快请褚将军她们进来!”
“陛下莫非是要接见什么要紧的人物?”朱常欢犹疑着,不知是否应该主动告退。
“说要紧……也是挺要紧的!不过,妳不妨留下来,见见朕的一双女儿!”
朱常欢惊讶得合不拢嘴,尚不及回神,石阶底下已有两名姑娘各抱着个小女娃;而沉稳自若的聿珏露齿一笑,竟是主动提起裙来,踏着飞快步伐迎上前去。
“娘!娘!”两个女娃欣喜又拔尖的叫喊声,顿时响遍了凰宁宫殿前。
然后是褚千虹义正词严的纠正。“妳们两个!要改口叫母皇!”
“没关系、没关系!檀华、萼雪儿乖!妳们两个小淘气……”聿珏笑逐颜开,双手不费吹灰之力的接过一双女儿。“想不想娘呀?对不住,我这十多日都在宫里……哎呀!妳们两个又变重了……”
朱常欢眼睁睁看着聿珏抱着女儿的慈爱模样,与抱着女娃前来的两人一同话着家常,忽然有些懵了,不知哪个才是这位女皇的真正面貌。
又或者两者皆然?
*
在看过赵含露捎来的短笺之后,湘君本就不甚平静的心情又变得更加紊乱。
聿珏到底做什么打算?赵含露在短笺里不及细谈,只说近日内将要想法子将她从天牢弄出来……可天牢并不像是在出入相对单纯的后宫,此乃太常殿,是百官朝臣办公议事之处,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人在此把守,她们这群女兵若想劫囚,断无可能瞒天过海!
而且,天牢若当真遭劫,岂不是反而给聿珏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