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他只是想还自己之前那份情……怎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很多事情咱们都是想不到的!”聿珏轻拍她的背,“妳此番回察哈尔,又不知会发生些什么……更别说大汗与太后父女俩反目成仇,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动起手来。”
娜仁其木格不语,聿珏替她掬了一把伤心泪,这才勉强展颜道:“话也只能说到这儿了,妳想回去的话,不妨与咱们一道走,多人一齐离开,也不怕埋伏于路上的强盗;听说太后仍有意留妳?”
她撇开头,“此处算是伤心地,去哪儿都比留下来要强!”
听她话说得倔强,聿珏也不好再替布塔娜多说些什么。“那好吧!咱们明儿个卯时启程,妳要是打算回察哈尔,就到东门城郊外的下寨处与我会合;让我送妳这一小段路。”
娜仁其木格放开聿珏时还有些依依不舍,她撩开衣袖,除了那些醒目的伤疤之外,还有仅余一只的银手环。
“不管妳将来决定怎么走,人生的路都还长得很……妳还年轻,相信咱们一定还有机会再见!”
她凝望着,也露出那只断了一处,如今也沾上阿日善鲜血的银手环。“这就是妳当初与湘君姑娘说过的什么……一心求活?”
“是呀,差不多!”自己的忧心遭她看穿,聿珏默默地低头,捏捏俏鼻,“那,我走了。”她们互相交碰着手环,娜仁其木格眼睁睁看着聿珏后退几步,到达石阶时终是转身离去。
她就这么目送聿珏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伫立于佛塔之上,俯瞰着远处宫墙,秋风飒飒,带起她一头青丝。
回到自己的厢房,门前居然站着伊勒德;来找人的他神色紧绷,一看见娜仁其木格忙不迭迎了过来。
“……是么?已经入土为安了。”布塔娜等到她首肯后立马让阿日善隆重厚葬,是为表达对他的感念与追悼,她竟也有种息事宁人之感?
“妳这个发妻没到,大伙儿都很担心!”伊勒德舒了一口气,“见到阿碧没有?”
“嗯,她来向我饯别。”
伊勒德仍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起初还能解释他害怕她做傻事,然而就算把阿日善下葬一事说开,他依旧没有放松的迹象。“那……她是不是跟妳说,她能送咱们回察哈尔?”
一听见“回察哈尔”,她顿时皱起眉来;那儿有她们的家族,熟悉的人。确实在阿日善生前,她无一刻不想着要早点回去。然而这个想望,却在大汗派人刺杀布塔娜未果,而阿日善因她殉身而有所动摇。
‘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动起手来。’
聿珏说得淡然,却不难想象那会是怎般的一场腥风血雨;他们这群曾经替布塔娜出战的人,不知哪时会反过来将矛头对准布塔娜。
而说白了,身为阿日善遗孀的她,亦不知该用何等脸面去面对岱钦;伤了一条腿,就此残废的他,若是知道儿子死在表兄派来的刺客手中,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嗯……阿碧说,她们明儿个卯时启程;若我们愿意,可以跟她们会合……二哥?”
伊勒德双手搭上她肩头,她才发觉他抖得厉害。“虽然……我不晓得妳怎么看,我是觉得……与其回察哈尔去,不如留在这儿吧!”
娜仁其木格忽觉全身如遭雷殛!“二哥?你、你……你在说什么?”
他咬牙,“娜仁其木格!妳仔细想想,太后如今只是在隐忍,她终究是要跟大汗决一死战的!咱们察哈尔乃是他麾下人数数一数二的旗,妳想咱们有可能躲过这场兵灾么?这次出征,是因为大汗要帮女儿夺下王位,西荻一旦稳固,咱们就可过来陇西这儿放羊,生活就好过!然而如今交恶了,咱们只能躲得远远的不说,甚至还可能开战而丢掉- xing -命!”
“可是、可是咱们爹娘都在……”
“我跟妳说,太后同意咱们把家人都带来!”伊勒德终于说出前来找她的真正主因。“太后同意让咱们几个在都庆府住下,有官可做!尤其妳还是阿日善明媒正娶的妻子,岱钦的媳妇儿!她绝不会亏待妳,咱们几个一听,几乎全都当下就做了决定……除了我以外;我知道妳心里肯定还有些疙瘩,所以才来问问妳……”
娜仁其木格扬唇一笑,甩开伊勒德搁在肩头的手,“话说得好听,其实你也已经有了定见不是?”
他皱眉,而她明白向后退了一步。“真懂得收买人心……布塔娜果真厉害,不仅能化危机成转机,还充分利用阿日善替她捐躯一事,想要藉此瓦解察哈尔……很厉害、很厉害!”
“妳在说什么?太后她是念在咱们留在她身边,加上阿日善护驾有功……”
“我不管她究竟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哪个人不贪生怕死?有谁能像阿日善如此义无反顾?她就是明白这一点……”娜仁其木格一度哽咽,她提高声调道:“你们想留就留罢!”她走向房门,而伊勒德追了上来。
他怒吼,“那妳呢?难道妳要一个人回察哈尔!”
“我可不像你们轻易被收买!阿日善因布塔娜而死,倒在她怀里断了气,这是铁铮铮的事实;我能忍受阿日善为她牺牲- xing -命……那毕竟是他的决定,然而,恕我无法与一个夫君愿意为她殉身的女人朝夕相处!我每看见布塔娜一次,我便要想起倒卧在她怀里的阿日善!”
伊勒德因娜仁其木格这番话而震慑,她怒目回瞪着自家兄长,当着他面前把房门给关上。
进入厢房的娜仁其木格以背抵门,强撑着的眼泪不禁跌出眼眶,她仰头掩唇,不让仍站在门外的伊勒德听见。
“我知道了。”伊勒德声调听起来就像是力气给人抽干了似的。“所以妳会回到察哈尔吧……明儿个卯时,我陪妳过去与阿碧她们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