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束是嫌弃衣冠不整之人,像王幺那样有能力清洁却随之任之的人他不屑于靠近,但小狗明显是没这个条件。师父也教过他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加之这个小狗肯陪着他在这晒太阳,白束对小狗倒真没排斥之感。
“你……”小狗有模有样沿着白束掌心纹路摸了摸:“你这前半生过的顺心顺意,只怕后半生多有坎坷……”
“怎么个坎坷法?”白束知他在胡诌,倒也没往心里去。
“再把你生辰八字跟我说一下,我给你详细算算。”
“我生于丁卯年……师父!”白束远看见师父过来寻他了,急忙站了起来:“小狗,我师父来了。”
只是看小狗不知怎的瑟缩在树干后面,拿蓬乱的头发遮住了脸面。
白束只当他是怕人,也未多做停留,边往师父那去边对着小狗说:“我就住在白鹭山下,你没事了去找我玩啊!”
白束一席白衣奔到宁琅跟前,手里挑着半截娇艳欲滴的冰糖葫芦:“喏,师父,给你的。”
宁琅接了过去,视线还是对准了那棵歪脖子树:“刚跟谁说话呢?”
“刚认识的一个小叫花,挺有趣的。”白束从宁琅手里接了米袋子过来,这才察觉宁琅手里还攥着一卷红纸:“师父这是什么?”
宁琅收回视线带着白束往回走:“裁了点纸,写副桃符。”
“师父写吗?”白束问。
“你若想写?”宁琅把纸交到白束手里:“那就你来写吧。”
“写什么?”白束含着笑问。
“自己想。”宁琅倒也不替他作答。
白束思忖了一路,终是在到家之前想好了写什么。到家之后笔墨纸砚铺好,选了平时用的最中意的一枝大楷狼毫,先在白纸上描摹了一遍,方才在正丹纸上落笔:
白鹭啼春琅声醉
霓裳妆新束此生
横批:鸟语花香
注:霓裳,代指玉兰。
第6章 第六章 真相
出了正月便已至惊蛰。
惊蛰断凌丝,白鹭山上下来的一条小溪名唤白绫河,白绫河里有种红鳍鲈鱼,肉质鲜美,滑腻而不腥,只是这红鳍鲈鱼喜寒不喜暖,也就刚开春的时候能捕到,天一热便潜到水底再难打捞。只待白绫河刚刚解冻,白束早已耐不住x_ing子,撑起了网兜赶在天热之前捞几条红鳍鲈鱼炖鱼汤。
如今他已全面揽了庖厨事宜,师父每年就寒食前一天下厨一次,给他做一碗酒酿团子庆贺生辰。旁日里一日三餐都由他置办,他也确有天赋,不多时就把三娘那些糖水糕点悉数学了个干净,还又给三娘的茶棚里添置了好几个菜色。
白束再一次看见小狗的时候正坐在白绫河边给网兜下饵,小狗手持一根竹竿嗒嗒敲着走在卵石密布的河滩上,眼瞧着一个不稳就会摔进冰寒彻骨的河里。
“哎,”白束急忙拦住小狗:“你一个瞎子跑到河滩上凑什么热闹,还能捕着鱼不成?”
“我不是来捕鱼的,”小狗面上不似上次那般欢快,隐隐像有心事,喃喃了半天才道:“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白束领着小狗在河滩上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我不是告诉你我住在白鹭山脚下吗?去那边总要比跑到这河滩上省事吧?还有,你怎么会知道我今日会来河滩的?”
“白绫河一化我就在这等着了,我就料想你肯定会趁着开春过来捕红鳍鲈鱼,”小狗两只手交叠在一块有些拘谨:“我不敢去你家,我当你是朋友我才跟你说的……”小狗侧耳听了一下周遭,确认没人才小心翼翼道:“你快跑吧!”
“恩?”白束愣了愣,“我为何要跑?”
“你那个师父不是好人。”
这一听白束立马怒了,蹭的站了起来:“你凭什么说我师父不是好人?我师父是好人,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小狗摇了摇头,果不其然是这个结果。
白束收了网兜便要往回走,只听得小狗叹了一口气,慢慢道:“你师父是不是叫宁琅?”
白束倏忽停下脚步:“你怎的知道?你真的会算命?”
“我不会算命,”小狗伸手摸摸索索找到白束胳膊,拉着他坐下来:“我之所以会知道,只因为我这双眼睛就是他亲手给剜了去的。”
白束像是一脚踩进了冰冷河水里,僵立住不得动弹。
“我跟你说过我有个主人,他把我们找来,养着我们,在我们身上种蛊,最后剜去我们双眼,拿一根银锥刺入我们心口。”小狗说的整个人瑟瑟发抖,止不住抱紧了双膝:“只有我提前准备了块碎瓦片,那天割断了绳子跑了,其他人……剩下的小狗……都死了。”
“你……你胡说……”白束跟着一块抖起来,春日暖洋洋的阳光打在身上感觉不到一点暖意:“我师父没有给我种蛊……我也没被……师父待我很好。”
“那天我问你生辰,你能在跟我说一声吗?”
白束猛觉自己嗓子发紧,心里叫嚣着不要说,口中还是颤颤巍巍抖了出来:“丁卯年……四月初四……师父说那天刚好是寒食……”
小狗倏忽就笑了:“他果然找到他的命定之人了……你就是他一直要找的那个完美的容器!”
“小狗你在说什么呀?”
“跑吧,有多远跑多远,千万别被他找到了。”
“不,”白束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站了起来:“我得去找师父问个清楚。”
“你不要命了!”小狗猛地拽了他一把:“他就是个疯子,是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