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般事,她乐正绫难道有权询问么?于是乐正绫不答话,亦不点头或摇头,只望着空中的月。一旁美人歪头故作叹气,“我以为阿绫会想知道。”
难得见到洛天依这般可爱的模样,乐正绫不由得轻笑,“如果公主愿意告诉我的话。”
“可惜,我不愿,”洛天依也笑,眉眼仍就弯成月牙儿,带着多吃了串儿糖葫芦般的狡黠,“但会再遇到的。”
洛天依讲完就不再说话,却也没有要回房的意思,只抬头任月光倾下。乐正绫也不忍打扰这份安谧,陪洛天依一道站着。夜有些凉,耳畔偶尔回响一两声虫鸣,可站着洛天依身边,心却莫名地静下来。
“阿绫,”良久,洛天依突然开口,很轻的声音,有些自牙关挤出的意味,仿佛一片轻颤的蝶翼跌入风中,“你,可以……背过身去么?”
可一语弄巧成拙,让那双夕阳色的眸子看向洛天依。乐正绫自问离了战场后许久不曾见过那般苍白的脸,无力得几近透明,贝齿紧咬着没了胭脂掩饰的唇,上面难以见得一丝血色,额上也挂着几滴冷汗。
这是……怎么了?乐正绫想要上前去扶洛天依。可手还未接触到那微颤的纤细身躯,便感到一阵渗骨的寒意。
洛天依趁此躲开乐正绫的搀扶,身旁寻了棵树吃力地撑着,拉住想去找随行军医来的乐正绫的衣袖,努力压下虚浮的语气道,“莫……莫叫人知道。”
“可……”乐正绫还未说什么,洛天依却已松了她衣袖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缱绻长发散了一地,连同白雪般的胳膊,蜷缩成一个灰白相间的小球,瑟瑟地颤抖着。只是苍白的唇仍唤着乐正绫的名字,让她莫要叫人知道她现下的狼狈模样。
“这是……老毛病了,过……一会儿……一会儿便会好。”碧色的宝石映乐正绫紧蹙的眉间,很有些费力的解释。
“你……你须信我……听我的,否则,本宫便不会保证乐正龙牙的- xing -命……”
这时候也不忘威胁一把,乐正绫叹一口气,但她不信,什么叫老毛病?她可不记得洛天依甚时候染过这般奇怪的疾病。然而她还是堪堪答应着,捞过树边的小球,伸手轻轻环住。大抵是没什么力气了,这次洛天依被抱住时没有了平日里高不可攀的公主架子,只驯良地窝在对方温暖的怀抱里。
隔着单薄的衣,乐正绫可以感受到洛天依肌肤的温度。好冷,简直就像边地的风雪。乐正绫将洛天依愈发抱紧了些,将自己身上的温度递与她,却不大敢看那张苍白的脸。
洛天依不大清醒时曾唤着她母后,低声质问她为何将这苦痛留与她。那么这病应该又是三年之中的事了,乐正绫真的好奇那三年究竟有多长,为何她记忆中一晃而过的时光会让洛天依过成了长十倍的年华。乐正绫突然感到非常自责,她不知道洛天依经历过多少这般的时刻,若是当初她未曾离开,仍是洛天依最要好的友人,是不是,能够稍微助她避过一些事?
不知过了多久,待察觉到洛天依颤栗不再那么厉害,乐正绫低头,怀中的小小人儿已然睡着,沉静的睡颜依旧苍白。因此乐正绫并不放开洛天依,仍是环着,直到她身子渐渐回暖后,面上浮起一丝血色。
“公主。”乐正绫轻声唤道,却也自知无法将洛天依叫醒,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洛天依很轻,与那些王公贵族肌肤丰润的女儿比简直就是一片鸿羽,上回乐正绫抱着她逃开箭袭便是这般感想,只是看着洛天依冷冷的眸子不曾说出来。
轻叹一声,乐正绫回身,正要送洛天依回房,突然撞上一个慌张的身影。乐正绫下意识将怀中洛天依紧了紧,沉了眸后退一步避开。
“绫将军?”
“公主她……”摔在地上的阿钿抬头,正看见抱着洛天依的乐正绫。红衣白裙,月光下添一抹青蓝的晕,竟是叫人有些挪不开眼。
然而阿钿到底没有将出来的目的抛置脑后,“请绫将军将公主交与阿钿……”
“我送她回去。”乐正绫打断道,抬脚便朝洛天依房间走去。
阿钿无法,只有跟在乐正绫身后,一路忧心地看着自家公主。
“绫将军等等,”将洛天依送回房,乐正绫要走,却被阿钿唤住,“请绫将军将今夜所见忘了罢。”
“你晓得我不会说与旁人,”乐正绫不回头,却停下步子,“只是,我方才曾听公主道一句……”
乐正绫言尽于“一句”,阿钿虽不知道乐正绫听到什么,仍低下头斩钉截铁答道,“恕阿钿无可奉告。”
☆、八
作者有话要说: 两更( ̄? ̄)
且说战音见过玄元歌后又寻栀子嘱托了些事,待回到军营已是夜深。
战音入军营的身份是战俘,来时给分配了个几乎无人问津的简陋住处,原来与她同住着一个曾为军士们烧火做饭的老婆子,老婆子走不动路了,就被送出军营,那之后又逢乐正龙牙带兵出征,军中人数大为减少,这破地方便留与战音一个人住。加上无所属部,战音无法随其他军士一道出- cao -,她出入军营几乎可以用随意概括。
只是今天却有些不大一样了。还未进入住处,战音便察觉到其中有人在,只是那人未曾点灯,战音也不晓得具体是谁。谨慎地摸了腰间刀柄,战音轻轻推开门。听到开门的声音,还未待战音有什么动作,里面的人忽然开口说话了,声音温润儒雅,没有成年男子的沙哑低沉,听来倒像是一个偏嫩气的少年,“战音?”
语气听着有些像出- cao -时那些军官挨个儿地点士兵的名,儒雅中一分严厉。战音迟疑,还是回答,“是。”
那边却半晌没有听见动静。正当战音以为他已离去时,那人突然加重了语气厉声责问起来,“你可知错?”
黑暗中战音眸子动了动。其实,擅离军营不能称之为错,而是罪。并且最糟糕的,是现在与她相处之人,大抵是军中的哪位长官。眼看别无他法,战音只有以西域礼单膝跪下,“小人知错,此番实为无奈,求大人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