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弦,洛天依似听过这个名字。可看看乐正绫,她似乎并对此不在意。这女子不是儿时相识之人么?那么……
“墨清弦,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洛天依开口问道。
“小……小公主多虑,清弦不敢高攀,”不知为什么,听到洛天依的话,墨清弦故作起惶恐姿态,朝洛天依行了个极不标准的礼再敢答话。只是,她的“惶恐”里俱是闲云野鹤的随意模样,让人辨不清言语里的真假,又不得不去信她,“清弦不过一介山野村妇。”
“你……”
洛天依还想说什么,墨清弦却已然转身告退。
“公主受如斯重伤,大伤元气,而今虽是醒转,犹需多加休息。我等不敢多扰公主,先行告退了。”
这话倒说得没错,这个墨清弦并不简单,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洛天依着实没有精力与她周旋,也就默许了她极其无礼的告退。可那墨清弦退下便退下,不想她竟也拉着乐正绫一道离开。洛天依当然不会去挽留,可是……
最后营帐里到底只剩了她一人。
洛天依强迫自己闭上眼,但向来浅眠的她已经昏迷了许久,要再睡着实在有些困难,无奈之下,只有无聊地瞧着被子的纹路。
不知过了多久,透进帐中的光渐暗。这期间洛天依隐隐听得外面有人吵闹,听来像是阿钿要见自己却不被允许。洛天依听着听着便皱起了眉,幽幽轻叹,在心下道一句,这次倒是难为她了。
正在这时,洛天依鼻尖忽然萦绕一阵花香。虽不能称作熟识,可不消看,洛天依也已知道了来人,“墨姑娘不是告退了么?”
“是,”墨清弦很是大方承认道,语调却倏忽一转,“正午我曾说过告退,可如今已是入暮,该是送药来的时候。”
“本不必麻烦墨姑娘的,”洛天依脸上虽仍苍白,还是弯出了一抹弧度恰好的笑意,“送药这种事,让阿钿来就好了。”
墨清弦知道洛天依听见自己拦下阿钿,也不反驳,只是无所谓地笑笑,随意地抛出一句,“清弦看公主是想让那位小将军送吧。”
然而听了墨清弦的话,洛天依并不作声,因着……她确是期待着能够瞧见那一抹绯红。这种情况下,墨清弦好似拿捏了洛天依的把柄,毫无顾及地进一步开口,“洛天依,你喜欢那位小将军。”
“不曾,”洛天依冷冷否认,目光却颇具深意地斜睨一眼墨清弦,“墨清弦,你是想告诉我什么?”
“清弦无甚特别的用意,”墨清弦脸上忽而露出玩味的表情,目光毫不顾忌地和洛天依探索着的碧色眸对视,“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人才会值得你连命都不要。”
泠然的话音刚落下,洛天依立刻警惕起来,她果然没猜错,这个人,知道些什么。
“哦,我也想知道,有什么人能让本宫命都不要?不过,凭本宫权倾朝野,竟不知有谁敢要本宫的命?”理智在一瞬间让眼角流露的惊慌回笼,洛天依继续摆出她镇国公主的高傲姿态,故意装傻,说话间笑得愈加灿然。
同乐正绫一样,墨清弦也不喜洛天依这般虚伪笑容,纵洛天依生得倾城,不施粉黛也笑得完美,却不真实。就像……从前的自己。
“小公主大抵是误会了,我并非想与你为敌,”墨清弦微阖眼,叹息道,“清弦只是想奉劝公主,珍重自己的- xing -命。”
“本宫自是珍重着的。”墨清弦牵强的解释让洛天依一时间莫名觉着很好笑。然而在下一刻,墨清弦再次开口时,她的笑却彻底从脸上隐去。
“小公主,希望你方才说的都是真话。记住,若想活命,便不可对人动心。”
墨清弦说着,将自己的手搭在洛天依耳后,微凉的陌生感觉让洛天依不禁向后缩了缩。但洛天依向后躲,却不只是因为那抹凉意,还有这举动本身。她的耳后有什么,纵墨清弦不言明,她也心知,“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曾是医者。”同正午一样,墨清弦的话点到为止,并不打算再多说,置出话便退出营帐。
良久,天黑完全下来,有人来将灯火点亮,洛天依才从被中探出手,小心翼翼地抚上自己耳后。那里,隐隐浮现出一枚血丝纠缠出的火型印记。
☆、十三
“乐正龙牙。”墨清弦径直走入乐正龙牙的营帐,把守在帐前的士兵似早已习惯这个黄衣女子的随意,没有谁想到要拦着她。
“这些日子,小公主的伤已开始愈合了。”素手拍在演兵台边,其间刚立好的几面小旗因此半数翻倒。将近半个时辰成果毁于一旦,乐正龙牙却只皱了皱眉,并不恼墨清弦,或者说,不能恼她,谁让墨清弦是曾救他- xing -命的恩人呢。
“所以呢?”乐正龙牙收拾好倒下的小旗,抬头看着墨清弦,尽量放缓语气朝她说话。
“所以我想她该启程回洛都了,”仿佛主导者是她一般,墨清弦说话时并不过问乐正龙牙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提出要求,“我需要你下令让人送她回去。”
“公主殿下是监军大人,我无权决定她的去留,”乐正龙牙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但仍不介意墨清弦这般的态度,托腮沉吟片刻,朝墨清弦略微颔首,“不过我会去和阿绫商量的。”
“呵,”墨清弦只是冷笑一声,取出乐正龙牙刚收好的小旗放在他面前,“下令就可以完成的事何必弄得那么复杂,龙牙将军莫不是觉得前线是个适宜养伤的好地方?”
“可……”
“清弦知道将军攻打西燕需要人手,但请恕清弦不能让自己的病人留在这里送死。”墨清弦说得斩钉截铁,她曾弃了自己的医者身份,不管身边的一切生死,但现在她再次拾起,便必须要对此负责到底,“龙牙将军若想留下令妹,便让他人送小公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