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惯常八面玲珑,生着七窍心的政客,这回却恰恰会错了意。洛天依不知道,如果那时她将心底的情愫说于乐正绫听,也许她们的关系就可以从盟友更进一步。
但有些机会,是注定要错过的。
“这样么?”乐正绫抱着洛天依的手顿了顿,不再接话。她明知帝王家的女子从来就是这样,只说待自己有利的话,就像前些日子洛天依还感叹着战音之名听来甚是别致,转眼间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承认“她是我的手下。”
“臣亦然。”乐正绫只能压低的声音,在洛天依耳边轻道,刻意抑制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特殊的意味。谁晓得,是谁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墨清弦不动声色地压了速度退至两人后面。她要说的算是说了,想听的也听到了,剩下的,留给那两人自己再想便好。
只是,一个突发的事件没有给任何人留下思考的时间。
空旷的大路上,一个孩子出现得突兀,直愣愣地挡在乐正绫的马前。看那孩子年龄不过十一二岁,粗布短衣,是普通人家的打扮。
那孩子似有甚急事,紧盯着洛天依,挥手不断朝她比划着什么,口中咿咿呀呀发出些破碎的音节。
“她不大能说话么?”洛天依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孩子身上,一来是对那孩子有些疑惑,一来也是为了逃避眼前这尴尬的局面,“我去看看。”
乐正绫稍作迟疑,带着洛天依下马,走到那孩子面前。
“我……唔……你们……么……不是……呀……”那孩子努力地说着,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洛天依。可惜,她的言语实在是太过含糊,不仅是听不清,连猜,洛天依都猜不到她在说些什么。
“你想说什么?”洛天依问,也许是这孩子的爹娘出了什么事。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讲话时都快急哭了,洛天依尽量放柔了语气。
然而,听见洛天依的话,那孩子却沉默下来,垂眸瞧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四下一时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气氛,洛天依脸上不曾有何挂不住,只是拉着那孩子的手,平静地再问一遍“你想待我说什么”,倒闹得旁边看着的人有些无措。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乐正绫有些看不下去,在一旁出言道,“这孩子莫不是听不见声音?”。纵不知道洛天依是公主,也该从她身上不菲的绸缎衣料瞧出她是位贵人,人家贵人同样的话问你两遍,一般人谁敢不答话?
“不……是。”那孩子细细的声音传来,虽仍不知道她在回答什么,却已然听不出那含糊不清的语气。
洛天依隐隐感到事情有些不对,下意识后退一步。
那孩子猛然抬起头来,“方才我说的是……”
“我要杀了你。”
一字一顿,咬字清晰。
然后洛天依眼前便是一道青光闪过,锋利的匕首直指她心口而来。
洛天依有些没反应过来,加之身上的伤未好行动不便,竟只能站在原地,任一个小孩子宰割。幸而身后乐正绫及时拉了她一把,两人顺势转过半圈交换了位置,洛天依才免遭一劫。
乐正绫便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那孩子着实不是简单的,见洛天依即将避过她的攻击,当即转了攻势将匕首掷出。
彼时乐正绫腰间尚别着先前从玄元歌处得到的飞刀,习武之人行动快于思维,在那孩子这匕首脱手的一瞬,乐正绫不假思索地扔出飞刀。
飞刀正扎在那孩子手背,只听到得一声细细的抽气声。
然而此刻却没有人再顾及那个孩子一一因着脱了力,匕首偏离了原本的方向,朝乐正绫那边飞了过去。乐正绫赶忙侧身,奈何手边还拉着另一个人,使她的动作稍微滞了半刻。一个躲闪不及,乐正绫只有抬起另一只手抓住那抹寒光,任血流出盈满掌心。
“阿绫!”洛天依冷静的面具有些难以掩饰她的惊惶,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慌张过了。
手忙脚乱地拿出袖间的丝帕覆于乐正绫伤口处,擦去将要染在她袖上的血,洛天依微凉的指尖甚至带了一丝颤。
丝帕上还有方才洛天依自己左面被划破时留下的血迹,对比起来,乐正绫的血竟是泛出一抹极浅的紫。
匕首淬了毒!
“墨……”洛天依想唤墨清弦前来,却被乐正绫止住。
刺杀洛天依的孩子本事不小,不想她的逃跑速度也与她的本事成正比,众人愣住的片刻之内,她竟是在乐正绫眼皮下逃了。
乐正绫派了人去追。
接着乐正绫从洛天依手中拿出她一直握手中的小小玉佩,那是方才接近那孩子时,洛天依悄悄取下的。
俏色玉雕成鱼状,鱼身中央清楚地刻着一个墨字。玉的料子不算名贵,却也不是小家小户能有的。
“墨……”
“嗯?”洛天依的话还没出口,墨清弦的声音却已传来。适才一阵乱自是惊扰到了她,使刚退到后面的她又赶了上来。
☆、十八
“小将军受伤了?”纵乐正绫将手敛在袖中,墨清弦还是嗅到了血腥味。
乐正绫点点头,并不多说什么,只抬起右手,任墨清弦察看自己的伤势,另一只手下却悄悄把玉佩递回给洛天依。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玉佩润泽的光逃过了墨清弦的眼,却被另一个乍然出现的身影收入眼底。那人的声音很沙哑,稍加注意便能听出来是在刻意地掩饰本音,只是那本伪声奇迹般混于一处,不精通此道的人根本无法辨别。
“你是谁?”来人虽蒙着面,身上却没有敌意,也没有方才那个孩子带来的诡异之感,但他的黑衣让洛天依仍有些后怕。洛天依隐约记得,她应该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黑衣男子只是沉默,一个箭步跨至洛天依身旁,出其不意搭上她手中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