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马匹的?与我有何干系?我再要回头,却有一只手搭在我肩上。于是我继续问那少年,“知道让你来这里所为何事么?”
“不知……不,知道。”
少年扭捏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搭在我肩上的手却拍了拍,我知道,父皇等得不耐烦了。
“知道还是不知道。”我厉声问少年,声音提高了些。不过那模样在外人看来,或许就像惊叫的孩童,比之威严不若说是可笑。
但少年还是害怕得紧,“知……知道。小人……收收收了别人的钱,放了马匹,朝……公主这边跑……”
什么?!
“天依,这个人,为了钱财要害你。”父皇在我耳边说着。
一句话,仿佛一只触不到的手,轻而易举将我推入未知深渊。
这笔交易的内容,我……已然明了。
父皇可不可以换个条件?我不问这种傻问题,我深知少年今日绝不会从这里出去,就像某个跌了玉盘的年轻宫女,次日我再也没有见到那张面孔。
“会有人知道么?”我指的是那个红衣女孩,这少年是她呆的地方的人罢。
“会,”父皇的声音还在我耳边,仍然很温柔,让我有身在普通人家,听父亲讲故事的错觉,“但乐正绫不会知道。”
乐正绫?是那个女孩的名字?真好听。
“所以……”
“杀了他。”我轻轻吐出这三个字,我不想说,可有人想听。
但,没有人动手。
而我的手中多了一把匕首。
“不够。”父皇是让我,亲手杀了他。
我还未及笄,连豆蔻都不满,手上便要沾血。真是,好一个帝王家。
我拿着匕首一步步,上前。侍卫把少年拖起来,摊开鱼网似的把他架在我面前,我抬起手,匕首恰好能够着少年的胸口。我不敢看那张脸,上面全是泪。我怕,那张脸,有一天会变成自己的脸。
这般想着,手下便莫名开始抖。匕首接近少年胸口时,我几近握不住任何东西。
“谢谢。”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道谢。下一刻,匕首便刺进了少年的血肉,拔出匕首,血溅满了脸我也不管,再刺入,再拔……直到少年不再动弹。这般恶心的作为究竟是与谁学的,我不大清楚了。
“你要学会这样保护自己。”父皇唤人将血肉模糊的尸体拉下去。
我点头,抹一把脸上的血,黏黏的,温热,可怖得很。但我问出口的,却还是,“父皇,她……不会知晓罢?”
回答,仍是否定。
☆、二十四
这一趟,走得不容易。
去时洛天依差点儿丢了命,归时乐正绫差点儿丢了命,让人觉得这两人简直与这批粮草八字不合。当然,前提是粮草得有八字。
现下乐正绫一行总算是回到了洛都。
洛天依身上的伤已愈,阑珊之事还需从长打算,墨清弦没了事做,死也不愿入城。洛天依邀她作上宾入公主府,也被她一口回绝。这只闲云野鹤本是自愿跟来的,强迫不了她的去留,众人终究由了她去。
不过没人知道,不愿入城的,还有洛天依。
洛都的乐正绫是乐正大小姐,洛天依是天依公主,称谓才是她们真正的名字,一切都会回到原点。这又不过是一场梦,只是比平日里稍微真些罢了。
“公主……”耳边是乐正绫的声音,唤的再不是天依。洛天依该已习惯醒来,所有人都能够为自己织造一场梦,在其中安眠,唯独她没有资格,身为镇国公主的她必须时刻清明,看得透自己,看得透旁人。天依可以任- xing -,天依公主却不能,她所求难多,只要看着乐正绫活生生地站在她目光能触及的地方,便好。
可有的人,偏是要驳了洛天依的愿。
“乐正绫,你可知罪?”大殿之上的天子没有给风尘仆仆的女子好颜色。
“臣……”乐正绫低头领责,洛天依却一步上前,抢过她的话,“乐正副将军此行风雨兼程,不敢片刻滞留,粮草如期送达,不知陛下所言之罪,该是韩信谋逆还是李广失路?”
韩信谋逆,帝王加罪,李广失路,亲信谗言。一句话,吐出全是刺,承认前者的是暴君,承认后者的是昏君。
“大胆……”洛帝当然听出了洛天依的弦外音,瞪着洛天依,对上那双沉入墨色的碧眸,口中却忽然间没了下文,只得吞声。诸位大人们更是不敢说话,看这父女俩剑拔弩张的态势,谁要是哼一声,估计今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愤懑,狂妄,胆怯,慌乱,这是洛天依能够从那努力用华服遮掩的人的眸中看到的全部。对此洛天依心中只有失望,她垂下眸子,避开紧锁自己的怒目,施施然俯身长揖道,“恳请陛下言明,满朝文武才今后不至时时胆战齿寒。”
轻飘飘的话语不显无力,反是玉珠般铮铮落下。
四下一片沉寂。
“将军之罪,是护送不利。”
终于有人开口,是丞相墨许。
“臣听闻,公主此行,遭刺客暗算……”
一语出,乐洛与洛帝三人都变了脸色。
这老狐狸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真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可惜他没想到,想杀洛天依的,除了他,众人中不在少数。更巧的是,洛帝也是其中之一。
“丞相的消息,倒是比朕灵通啊。”出乎墨许的预料,洛帝将矛头对准了他。如果说一块玉佩能让天子对一个人心存芥蒂,那么墨许方才的话则会让洛帝彻底抹去对这位好丞相的信任。
一一公主身边有人暗中相护。
玄元歌的话似还在洛帝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