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都快打胸口跳出来。
叩叩。
很不巧,有人叩门。
乐正绫放开洛天依。
“咳咳,我只说一句话,就不进屋了,那个,言……十六那丫头不见了。”
听起来是墨清弦的声音。
☆、五十九
但凡来个人,便见鬼似地告诉洛天依言和不见了,真真好不烦人。
要说几遍才能明白,洛天依知晓言和不见了,她最是知晓这事。毕竟,她是亲眼瞧着言
和“不见”的。
是,洛天依看着言和离去。那高挑身影三两下便踏上树梢,踩着屋顶的青瓦,隐没在夜
色中,悄无声息,像是无可挽留的落花。习武之人都是这样的么?这般厉害,洛天依有朝一
日也想尝试,试试……这离去连痕迹也不会留下的妙法。
七殿下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记忆困不住她,抑制她记忆的□□药效已过,她自然能忆
起自个儿是谁,以及……是谁至她如斯地步。敢谋害她言和的,言和自然要讨报偿,中原人
嘴边的宽容大度她学不会,在大漠里,睚眦必报才可争得片刻喘息之时。
但,走前言和想同洛天依道个别。她们是很相似的两人,两者皆为王储,肩负风雨飘摇
中守家国火种无恙之重任。只不过,言和终究不是这中原的殿下,洛国的殿下是曲轻柔婉灵
的歌,学惯鹰啸狼嚎的嗓唱不了这般的歌。言和早该晓得,西燕的公主替代不得洛的公主,
正如,西燕,也替代不得洛国。
两国征战毫无意义,因此言和也不愿再多蹚一潭浑水。是时候该认清自个儿是谁了,言
和是西燕十六公主言和,而西燕臣民早已舍弃了他们的十六公主。言和归西燕,只想找到那
与她下毒的家伙算账,再……寻回自己的本心。
“七王子殿下这么着急归国同洛国势不两立?”洛天依扬起脸看独立于屋檐的高挑女
子,雪白的发摘取了天边清辉,在深蓝天幕中泛出寒光。很像……战音。
言和轻巧地笑了,笑音随风落下,泠泠,像是珠玉碾碎的尘芥。
“我是西燕十六公主言和,七兄,早就死了。”
软弱的公主,哪敢同一接壤大国势不两立?根本谁都不会记得她,十六公主,除了那个
随她一起湮没的,战音。
“本宫可不是负责籍册的官员,”洛天依撇了撇嘴,“现下西燕王有几个孩子,多少王妃,
这些本宫可管不着。”
言和叹息,背过身去。脚下跨出步伐,却被喊住。
“等等,七殿下,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我说过我并非……”等一下,方才,洛天依对言和用的自称时候不是“本宫”,能够
让那女子放下架子的忙,言和倒想听听,“是怎样一个忙?”
“帮,便是舍国舍家,故,你亦可不帮。”
洛天依沉默良久才答。她的声音一如她低垂的眼帘,寂寥哀伤。那清冽的目光不知飘向
何处,为夜行的蝠- she -落,是月,是夜,或是远方。
素手探地,拾起一片花瓣。影覆盖了花色,夜侵蚀了晶莹的花瓣。身后树上停留着千万
朵一模一样的花瓣,但只地上这片离洛天依近些。这个忙,言和可帮可不帮,洛天依也不是
为此才救下言和。只是因为她离洛天依近些,洛天依才会开口请求。洛国公主不是朝楚国主,
一树繁花,她只会找出棋子加以利用。
“这样的忙,可是要给很大好处的。”言和抄起手坐在屋脊上,玩味地看着檐下的女子。
洛天依仍是仰首望言和,两弯平静的秋水不卑不亢,无波无澜。世间男子拥有这般魄力
尚且不易,何况女子。言和忽然明白为何战音愿倾力护此人死生,洛天依不会武,站不到与
言和同样的高度,但倘使她生就一对翅膀,她定会成为振翅高飞的雄鹰,不,是一羽高贵而
骄傲的青鸾。
“好处?要看你自己争不争得到了。”洛天依微眯双眼,唇角弯出浅浅的幅度,“战音现
下在西燕王宫,以你的身份。”
言和是意料之外的一环,但这一环,处理得当,也许会给那半生苦命的女子带去苦尽甘
来的慰藉。洛天依不知言战二人的故事,但她晓得那故事的结尾一定不该留下遗憾,她看见
战音冒死闯洛宫救言和的决绝,她听见言和唤战音那声“姐姐”叫得甜美。洛天依和乐正绫
的结局已然注定,夏日将至,但洛天依总想为这些独特美好的情愫留下些许希冀,算是……
许不知是谁的一场梦。
“洛国的公主殿下,你这忙我帮定了。”屋檐上的身影不见,寂夜里仅留下一句话,似
乎并不真切。
彼夜,真冷。
不,是每一夜,都这样冷。
洛天依渐渐感知不到其他温度,只有记忆中无尽寒意。心快要被封冻,却比往昔更加渴
求温暖,即使伸手也无法触碰。洛天依一直都有另一个选择,她可以转身将一切告诉乐正绫,
可她不要她的阳光随她一同埋葬,那鲜丽的红该永远耀眼夺目,让洛天依无论如何都够看到,
哪怕冰冷墓- xue -。
夏,将至。
“每夜都这般傻站着看月亮,不冷么?”温柔的低语,一件轻巧的衣裳披在洛天依身上,
落花栖在肩头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