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摇摇头,暗地里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老话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也不知道自己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这个梦说来奇怪,从小到大做过不止一次了,每次都时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人,最后也是一样的结局。
开始的时候她很困惑,很不解,然而在这个梦做过许多次之后,林锦终于意识到,在这个梦里,她已经死了。
那是她的坟墓,她的爱人在她坟前哭。
老人们往往会说这是中了什么邪了,林锦自己也这样觉得。因为父母都是考古学家的缘故,家里的古物很多。
这种东西说来玄妙,即使你不信鬼神,把那玉器瓷瓶,泛黄的古画卷拿在手里时还是会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好像那不是离自己千百年之远的古人用过的物件,倒像是自己多年前的回忆。
即使已经被尘封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有一天却会在无意中发现它的存在,如此真实的岁月留痕。
“我是漳夕……”
身后是谁在喃喃自语,林锦已经无暇顾及。
第3章 第三章(修文)
“殷墟王陵遗址是殷商王朝的陵地和祭祀场所,因为它令人叹为观止的结构和规模,以及拥有无可取代的历史价值的珍宝而被誉为世界上第二个古埃及。墓室内……”
林锦漫不经心的听台上的老头讲课,这些东西从小爸妈不知在她耳边念了多少遍。
别人的睡前故事是丑小鸭,她的睡前故事是弟窑的弟弟是怎么蓄意谋害哥窑的哥哥的。所以她很严肃的想过,自己现在变成个疑似精神障碍和这些迷之故事有脱不了的干系。
那时候爸爸总是把她抱在膝盖上,轻轻地摇晃着,午后和煦温暖的阳光从阳台上照进来,她微微眯起眼,抓着他的胳膊,听他喋喋不休的讲故事。
他总是喜欢问她:“小锦,你知道唐三彩吗?”
“小锦,你知道什么是马王堆汉墓吗?”
“小锦,你知道什么是素纱禅衣吗?”
那时候她懵懵懂懂,只知道看着他傻笑,要是能再来一次,她肯定会说:
“不不不啊爸爸我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可他要的其实并不是回答,每当他问完,他就会开始用一种悠长的,让人困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讲那些为人熟知或不为人知的历史。
几百年几千年前有怎样一群人,他们是如何生活,如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何提着一盏发着暗黄色光的灯艰难坎坷地走在山路上,像个瞎子。
林锦艰难的忍受着,心里莫名烦躁,她想要去任何一个可以大声尖叫的地方,可现在只能装作好学生的样子乖乖坐在拥挤的教室里听课。她叼着一支笔,假装它是一根没有燃着的烟。
她在笔上啃出好几个牙印,啃完后面啃前面,转着圈啃,周围人皱着眉看了看她,不动声色的往远挪了挪,林锦也不在意。
她至今无法想起她为什么学了考古。
真是蠢透了。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林锦看着他走出去就马上抓起书包和衣服往外跑。
她要去找何然,要去找漂酿的小姐姐。
何然现在应该在舞蹈教室。林锦看过很多次何然的舞,她是个俗人,不懂艺术为何物,只觉得好看,横看竖看都漂亮的没边了。
往舞蹈教室走的路上要经过很多地方,一路上遇见了很多原来社团的熟人,林锦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来和他们打招呼,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直到变得僵硬。
她永远都只能在表面看上去游刃有余,可她知道自己无论多努力都无法那么自然的,坦然的,用自己的真实去面对那么多人。在这点上何然不能懂她,她们本来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车站的那次相遇,连成为朋友的可能- xing -都不会有。
可现在她们在一起了,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林锦一直这样想。
何然在教室练舞,林锦躲在门后偷偷看她。
女孩的脸上总是含着笑意,林锦看着觉得心里很温暖,嘴角情不自禁地跟着她扬起来。
刚在一起的时候,何然和她说过,她希望自己将来能成为一个职业的舞蹈演员,能把舞跳到全世界。
林锦放下手里用来装模作样地考古书,从背后抱着她,把下巴放在她肩上,笑道:“那很好啊,到时候你成了舞蹈家,我去给你做助理好不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何然轻轻笑着,眼睛在黑暗里闪着璀璨的光,林锦从里面看出了她对未来的向往。
“可是你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啊,不能只陪着我。”
林锦收紧双臂一刻也不想放松,深深地嗅着女孩发间的清香。
她的心里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念头,想对何然说:我胸无大志没什么理想,唯一想做的事就是一直待在你身边,永远不经受分离之苦。
“对啊,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大概会去考古吧,去到很多地方,天南地北。”
林锦知道自己在骗她。
她的占有欲强烈的让她自己都感到害怕,每次看到那些男生女生有说有笑的围在何然周围她心里就说不出的烦闷。她恨不能让何然只认识她一个人,只能依靠她,她不会让她感到孤单,因为她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可她不能这么做,所以只好一个人受折磨。
“她跳的很好,很……很美。”
一个小孩子一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锦回头一看,是那天用篮球砸了她的人。
林锦点点头,“确实跳的好,她在欧洲也拿过奖。”说这话的时候林锦的声音不自觉的温柔了许多,目光里包含着连她自己也没发现的自豪。
“其实我……我也可以的。”那人声音里带着焦急。
林锦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抬起头看她,她比她足足高了一头,林锦的角度刚好看清她隐藏在长长的额发下琥珀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