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柔声道:“你叫莲儿?真是个好名字。可是,我还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去办。”
少女气恼地顿了顿足,嘴唇撅得老高:“方才水里那个好看的人,也说自己有要紧事,结果都是骗人的!他的同伴,还刺伤了莲儿!阿鄢哥哥,你也要骗莲儿吗?”
司明鄢眸色微微一沉。看来,已经有修士进入了这黄泉洞。自己的动作,必须加快了。
他微微一笑,摸了摸少女柔滑的长发:“我从不骗人。待事情办好了,我立刻回来陪莲儿玩,好吗?”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这件事情确实比较棘手,或许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
少女睁大了眼睛:“你要办什么事啊?莲儿帮你呀。”
青年低头看着他,神色显得十分犹豫:“这……这不大好吧,只怕麻烦了姑娘。”
少女不乐意了,使劲摇了摇他的胳膊:“莲儿偏要帮你!不然,就不准你离开这里!”
司明鄢叹了一声,很是无奈的样子:“既然姑娘执意如此……那,好吧。”
忽然,头顶一阵沉闷的雷声隆隆滚过。霎时之间,连这洞x_u_e顶上林立的钟r-ǔ石群,也在簌簌震动。
少女抬起头,似乎在仔细倾听着什么。而后,她喃喃道:“下雨了。”
骤雨如同鞭子一般,在这荒凉的戈壁滩上噼里啪啦抽起一阵阵尘土飞扬。闪电不时划破漆黑的天幕,那耀眼的雪亮弧线,将这戈壁雨夜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一片白茫茫的雨幕之中,一个人影一瘸一拐地走近了。他走路的姿势缓慢而别扭,似乎身负巨大的痛楚。
姚容费力地抬起眼皮,看着眼前山脚那巨大的幽深洞x_u_e,长长吁出一口气。
黄泉洞,到了。
此时,他一身黑衣早已淋得透s-hi,凌乱的长发胡乱滴着雨水。他的右手紧紧按着腹部,指缝中不断溢出鲜血,显然是受了重伤。
姚容勉强打起j.īng_神,往洞里走了一小截。忽然,他的身子微微一晃,猝然倒了下去。
这位铁面右使疲惫地靠着洞壁,低声喘着气。他知道,自己应当尽快和二公子会合。可他现在,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腹部的剧痛早已慢慢麻木,随之而来的是失血过多带来的冰冷感和眩晕感。姚容失神地望着空中某个不知名的焦点,感到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自己……要死了么。
不过,今r.ì杀了青岭上宗两位峰主,也不算亏了。
只是,总有一种不甘心的感觉……他前尘往事尽数忘却,难道便要如此混混沌沌地死去?
前些年,每一次询问城主自己的过往,城主总是含糊其辞,语焉不详。后来,他也就不再多问了。
姚容在意识模糊中,忍不住回想起这几年来,自己走过的地方,做过的事情,认识的人。
他甚至想起了八年前,自己在青州栖霞山庄附近的一处医馆中醒来,什么也不记得。
那时,他茫然地睁开眼睛,脑海一片空白。一名英俊的白衣男人沉默地站在床前,低头静静凝望着自己。
那是他最初的记忆。
当时,自己的脸和嗓子都受了重伤,火辣辣地疼得厉害。他好不容易,才艰难地吐出一些破碎而嘶哑的声音:“你是何人?这是何处?……我又是谁?”
那白衣男人定定望着他,眼中没有半点情绪。
许久许久,那人才缓缓道:“我是司明绪。你是我碧霄城的铁面右使,右护法姚容。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容貌尽毁。”
真是奇怪,他明明什么也不记得,却莫名觉得此人可以信任。
再后来,司明绪给了自己这个古怪的青铜面具,掩盖了自己丑陋的面孔。行走江湖之时,那些人只要见了这面具,便纷纷恭敬地称呼他为“姚护法”。
姚容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愈发模糊的视线中,似乎有个修长矫健的人影从洞里走了出来,在他身前站住了。
在姚容昏倒前一瞬,恍惚听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低沉声音。
“……姚右使?你们城主呢?”
李凉萧皱眉望着地上昏迷的男人。
这位s-hi淋淋的铁面右使,看起来似乎情况不大妙……胸膛的起伏十分微弱,身下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他虽然与姚容接触不多,但在临渊城j_iao接的时候,能感到此人是个十分严谨负责的人。
姚容怎么会一个人,身受重伤晕倒在这里?明绪他们呢?是不是也遇到了什么危险?
想到老友,这位昆仑剑神不由得有几分担心。
他蹲下身,试着轻轻晃了晃姚容的肩膀:“姚右使!”
姚容低低呢喃了几句什么,看起来意识并不清醒。
李凉萧拧紧了眉毛,心中愈发焦急。他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粒朱红色的丹药出来。
三年前,他在灵州府为司明绪疗伤,伤了些元气,曲霂霖便赠了这瓶丹药予他。据那位曲大神医说,这丹药对于培元固本,效果极其显著。
他向来不喜服用丹药,只是不好拒绝曲霂霖,便收下了。这几年来,却一直未曾用过。没想到,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李凉萧望着那姚容脸上那张狰狞的青铜鬼面,犹豫了片刻,轻声道:“姚右使,得罪了。”
而后,他伸手把那面具揭了下来。
剑神手中那粒朱红色的丹药滚落到了地上。
李凉萧呆呆地盯着那人毫无血色的面孔,不可置信地哑声道:“阿涯?”
昏迷的男人原本应当是眉目清隽的。只是两道狰狞的鲜红疤痕,如同蜈蚣一般j_iao错爬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显得十分可怖。
他正是李凉萧和司明绪共同的旧r.ì好友,肖衡的父亲,肖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