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我想到小时候韵姊姊也是常常这样,虽然疼我但对于不健康的饮食有莫名的坚持,怎样都不肯放水。那个妹妹估计当下心情不爽到极点,很想把烦人的姊姊从港口丢下去吧(跟那时的我一样)果然是个人,就都有这么中二愚蠢的时候。在当下我们不懂珍惜,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有个人念妳、骂妳,其实是多么幸福的事儿了!」
「……哪!果然到结尾总要扯回韵姊姊了,韵姊姊妳占的篇幅越来越大,或许是我越来越想妳了吧……我算了算,还有三十多天,不知不觉一年也快过去了呢……该说什么呢?不然就学别人浪漫一把吧><韵姊姊,好想、好想我有小叮当的任意门,能一打开,就到妳的身边(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浪漫呢)……」
韵、韵、韵……如果要认真算整本笔记重复率最高的字,这个字该是毫无疑问的第一。在乐乐手中「韵」字给写出了不同风情,《兰亭集序》二十个「之」字各有风韵,乐乐虽非书圣,文笔也幼稚,但这点却类似了;差异只在王羲之凭的是酒意洒然,她凭的则是缱绻深情。
宵韵边读边笑,伴随而来撕心割骨的剧痛。一滴眼泪快速坠到纸页上,糊了一个字儿,她左手赶紧将笔记挪开,右手摀住自己下半脸。她死死憋住哭声,贝齿紧紧咬着下嘴唇,肉渗出血来;胸口一抽一抽,剧烈的起伏,一股气郁结着,强行压抑使喉咙下一秒似乎就要喷出血来,口里都是腥气。她憋不住了,几个难听沙哑的泣音窜出来,于是她抛下东西,踉踉跄跄地跑到三楼阳台,跪倒在地上,崩溃的放声哭泣。
「呜……乐乐、乐乐……呜……」
紧紧握拳狠狠敲在地板上,乌青已麻木不疼,再疼也不比心上的剧痛。这是宵韵第一次如此毫无形象的大哭,她总是沉稳、自信,哪怕再艰困的境遇都能冷静坦然面对;可现下这个已过而立的女人,事业有成、翻手云雨的秦家商界霸主,却像个孩子似的,珍宝被夺,脆弱无力的哭。
「乐乐……乐乐……」在命运造化的恶意- cao -弄下,宵韵也只能挫折的认败。讽刺的,她守得住偌大的王国,守不住自己最心爱的人。
偏偏整个王国也抵不上心上人的一根头发。赵宵韵比谁都冷漠,也比谁都深情,夺了她的爱人,生无可恋之感确确实实地笼罩着她。
宵韵想大吼着要清晨海边敲着钹念着咒的道士闭嘴,想将互相拥抱取暖泣不成声的医疗团成员给通通扔进海里。乐乐和王向辉失踪的第七日,没有寻到遗体,也没有任何好消息,这么多天过去,所有人都知道没什么奇迹的可能。王向辉的双亲和小妹也来长岛,喊着他的名,哭的撕心裂肺。他们抱着宵韵这唯一一位乐乐的家属同病相怜的流泪,宵韵却僵硬着身躯不回应,心中甚至卷起滔天的愤怒。
少在那故作悲情,我的乐乐还没有死呢!她心中无限循环着这句,没有说出来,却坚信不移。一次被马钱子听到,关心她的助手不忍见她这般疯魔的痴态,多劝了几句,从未苛责过他的宵韵却抓起附近桌上的玻璃杯,用力往他头上砸去;到底宵韵还是心软偏了角度,杯子擦过钱子的脸,在石头墙上碎裂开,不过仍有几片玻璃划上钱子的脸,割出不深不浅的血痕。
马钱子这下也不劝了,一方面是震惊一方面有些赌气,深沉原因则是他真的也给这样的韵小姐吓到了,在韵小姐面前提到死去爱人时她的疯狂,连成年男子都不自觉升起浓浓恐惧。
他小看那个女孩儿对韵小姐的影响力,秦老爷更是错看了韵小姐的痴情。马钱子有预感,若是找到无忧小姐确定她死亡后,韵小姐会拿自己,和整个秦氏来陪葬。
究竟是怎样一份感情,能让人做到这种程度?
发生这样的意外,义诊团于是提早回去了。来时一群年轻人开开心心壮志豪情,返程气氛却透着一股冷肃和哀戚,长岛村长领着几位村民,在港口挤出笑容和他们告别,大伙儿挥舞的手都有气无力。缆绳抛开,马达再次运转,少了那个酷帅雅痞的大男孩,少了那个带着甜美微笑看海的清秀少女。
宵韵没跟他们一起回去,选择多留在长岛一个月。她白天不畏酷暑顶着大太阳,走遍了所有乐乐待过的地方,庙口的椅、海边的亭;晚间有几次钱子小哥望着坐在石头上发呆看海的宵韵,都觉提心吊胆,彷佛下一秒那个有绝美容颜却憔悴不堪的女人,就要跳下有着她爱人的海,任浪和风引着她无穷的思念飘向重逢。
沾染着乐乐味道的医生袍和那本笔记,宵韵是时时带在身上的。她眷恋磨蹭明明已经没有温度的布料,不停亲吻胸口那绣着的「安无忧」,日记她看了一次又一次,每个字每个标点每个表情符號她都一清二楚。她重复做着这些事,乐此不疲,在浅薄的痕迹中找寻爱人存在的印记,并坚决相信着爱人还活在世间。
当宵韵昏倒在乐乐曾睡过的床上那刻,马钱子终于看不下去。他要人拿来镇定剂,让宵韵彻彻底底陷入无知觉,然后用私人飞机将对方运回T市,逼她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用营养剂和点滴稍稍挽回那瘦得不成人样的羸弱身躯。
等宵韵能出院后,她不回公司处理堆积如山的事务,也不做其他事。她让钱子开车,直直朝东城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小的,这绝对、绝对不会是最虐的一章(摊手然后迅速顶锅盖进入防御模式)
嗯祝各位天使们一切开心顺利…好累想睡zzz
第41章 四十一章
东城的老三合院,自安祖母过世后便不落锁,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事,几张旧桌破椅,若真有人要那便给他拿去吧;况且长久无人居住的房又- yin -暗,又透出一股潮- shi -霉气,诡森森的,只怕还没什么人敢进去呢。
可这样的屋子,对宵韵来说却有种亲切的慰藉。跨过已经完全不需耗力的小门坎,走近那被风吹得咿呀咿呀响的摇篮,微微倾身,小棉被下露出可爱的小脸,昏昏欲睡,龙凤大小眼要睁不睁,显出娇憨稚纯。紫罗兰眼笑瞇成温暖的弧度,唤着对方小名,低头吻上光洁温热的额。
跟进来的钱子小哥,映入眼帘的就是宵韵亲吻空气的画面。在这之后好一段时间,他看着自家上司哪里都不去,就窝在老房子里,日复一日作息规律的生活。晨起读书、三餐煮饭,傍晚时坐在大埕那从仓库拖出来的长板凳,静静观望夕阳下山,皎洁的玉盘高挂天空。她的表情平淡又安详,浅浅笑着,没有焦距的紫罗兰眸始终盯着不知名的地方,说最多的,是钱子听到耳朵快长茧的名字。